第五十三章：苏墨染
巡城卫的呼喝声与密集的脚步声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打破了后巷中生死相搏的惨烈气氛。
那三名原本状若疯虎、拼命围攻玄心的黑衣人，闻声动作齐齐一滞，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忌惮。为首那人恶狠狠地瞪了玄心一眼，又瞥了一眼他身后那气定神闲的紫衣女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撤！”
话音未落，三人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甚至顾不上带走那名被玄心击倒、尚在呻吟的同伴，几个起落间，便已融入巷尾的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显然对金陵城的地形极为熟悉。
训练有素，进退有据。玄心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这些人的来历，绝不简单。
此时，一队约莫十人的巡城卫兵士，手持长枪火把，已从巷口涌入，将这片刚刚经历激斗的区域团团围住。为首一名队正，目光锐利地扫过场中景象——满地狼藉，碎裂的窗棂，散落的兵刃，倒地呻吟的黑衣人，以及……独立于场中、僧袍染尘却气息沉静的玄心，和他身后那位即使在昏暗火光下也难掩其绝代风华的紫衣女子。
“怎么回事？！”那队正沉声喝道，目光在玄心和苏墨染身上来回扫视，带着审视与警惕。深更半夜，僧人与如此貌美的女子出现在这僻静后巷，还与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发生激斗，由不得他不多想。
玄心正欲开口解释，他身后的紫衣女子却抢先一步。
她袅袅娜娜地上前一步，与玄心并肩而立，那层薄薄的紫纱不知何时已悄然取下，露出了那张足以令月色失色的妩媚容颜。她并未看那队正，反而侧过身，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含着几分惊魂未定、几分感激、又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探究，盈盈落在玄心身上。
火光跳跃，映照着她如玉的侧脸和那微微颤动的长睫，更添几分我见犹怜的风情。
“这位军爷，”她开口了，声音不再似方才娇叱时那般清越，反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柔弱与后怕，却又酥软入骨，听得那些年轻的巡城卫兵士都不由得心神一荡，“方才小女子独行至此，不幸遭遇歹人袭击，幸得这位少林寺的小师父仗义出手，击退强敌，才侥幸保全性命……若非小师父，只怕……只怕小女子此刻已遭不测……”
她说着，眼波流转，似有泪光闪烁，更显得楚楚动人。那队正见她容貌绝世，言辞恳切，不似作伪，又听她点出玄心乃少林弟子，神色稍缓。少林寺名满天下，其弟子行事多有侠义之风，这倒说得通。
玄心听得她三言两语便将事情定性为“歹人袭击”、“仗义出手”，既点明了自已的师承，又隐去了双方可能的不寻常身份，还将自已摘得干干净净，心中不由暗叹此女心思玲珑，应变机敏。他顺势合十，对那队正道：“阿弥陀佛。贫僧玄心，乃少林弟子，今夜于此落脚。适才闻听巷中有厮杀之声，见这位女施主遇险，故而出手，惊扰诸位，还望海涵。”
那队正见双方说辞一致，又查验了玄心的少林路引（虽是为慕容寿宴而来，但路引上并未注明，只证明其少林弟子身份），再看地上那黑衣人的惨状，确实是少林刚猛武功所致，便基本信了八九分。他指挥手下将那昏迷的黑衣人捆缚起来，准备带回衙门审讯，又对玄心道：“原来是少林高僧，失敬。既然歹人已退，这位姑娘也无恙，便请两位早些歇息吧。只是近日金陵城内不太平，二位还需多加小心。”
说完，他便带着手下，押着那黑衣人，离开了后巷。
喧嚣散去，后巷重归寂静，只剩下玄心与那自称苏墨染的紫衣女子，以及满地狼藉和清冷的月光。
巡城卫一走，苏墨染脸上那副柔弱无助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慵懒而玩味的笑意。她再次将目光投向玄心，这一次，打量得更加肆无忌惮，从头到脚，仿佛要将他里外看个通透。
月光下，这年轻僧人身形挺拔，面容算不得极其俊美，却线条分明，鼻梁高挺，唇线紧抿，带着一股坚毅之色。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沉静如同古井，深不见底，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眼神。方才激斗时那瞬间爆发的凌厉与此刻的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添几分神秘。
“小女子苏墨染，”她朱唇轻启，声音恢复了那特有的、带着几分磁性与慵懒的调子，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多谢小师父援手之恩。不知小师父……如何称呼？”
玄心看着眼前这变脸如翻书的女子，心中警惕并未放下。他能感觉到，此女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邪异气息，以及那份深藏于妩媚之下的危险。但方才她应对巡城卫时，也算间接帮自已遮掩了过去，于情于理，他都不好太过冷漠。
“贫僧玄心。”他合十回礼，声音依旧平淡。
“玄心……”苏墨染轻轻咀嚼着这个名字，眼波流转，笑意更深，“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心之所向，素履以往……好名字。只是不知，玄心师父方才那套拳法，刚猛中带着醉意，诡异中暗藏玄机，似乎……并非少林正统的路数？”
她话语轻柔，却如同一根针，精准地刺向了玄心最大的秘密之一！
玄心瞳孔微不可查地一缩，面上却不动声色：“少林武学，博大精深，贫僧资质愚钝，所学不过皮毛，让苏施主见笑了。”
“哦？是么？”苏墨染轻笑一声，显然不信，却也不再追问，转而道：“无论如何，今夜多谢玄心师父了。若不是你，墨染恐怕难逃一劫。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她说着，向前微微凑近了一步，一股幽兰般的馥郁香气隐隐传来，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直视着玄心：“看玄心师父风尘仆仆，似是初到金陵？若不嫌弃，可否让墨染略尽地主之谊，以报救命之恩？”
月光下，她笑靥如花，眼波似水，充满了无尽的诱惑。
玄心却后退半步，拉开了距离，神色疏离而淡漠：“苏施主客气了。路见不平，份所当为。施主既已无恙，贫僧便告辞了。”
说完，他不等苏墨染再开口，身形一动，已如同轻烟般掠回那破损的窗口，消失在客栈之内。
苏墨染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并未阻拦，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思索。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抚过自已光洁的下巴，低声自语：
“玄心……少林寺……有趣的和尚。身上秘密不少呢……看来这次金陵之行，不会太无聊了。”
她嘴角重新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转身，紫衣飘动，如同暗夜中的精灵，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金陵城的夜色深处。
客栈房内，玄心关好破损的窗户，眉头紧锁。
苏墨染……
魔教妖女？
她为何出现在金陵？那些黑衣人又为何要杀她？
今夜之事，是巧合，还是……某种序幕的开始？
他感觉到，自已似乎已经一只脚踏入了一个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漩涡之中。
而那个叫做苏墨染的女子，无疑将是这个漩涡中心，一个极其关键而又充满变数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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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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