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撒哈拉的航班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冲上云霄，将那片金色的沙海、寂寥的星空和承载了太多意外与温情的绿洲，远远抛在了下方，逐渐缩成地图上一个模糊的色块。机舱内，气氛与来时截然不同。少了初抵时的兴奋与忐忑，也少了杨凌失踪期间的沉重与焦灼，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疲惫、满足、淡淡不舍以及归家期盼的平静。
女孩们大多靠在椅背上休息，有些戴着耳机闭目养神，有些翻看着手机里沙漠拍下的照片，嘴角带着不自觉的笑意。杨凌（百草）坐在靠窗的位置，额头抵着微凉的舷窗，望着外面无边无际、般的云海。阳光炽烈地照耀在云层之上，一片洁白耀眼。
脚踝处还残留着一点点运动后的轻微酸胀感，提醒着她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遭遇。但此刻，心里却是一片奇异的安宁。沙漠的风沙仿佛带走了积压在她心头的部分沉疴，那些关于欺骗、伤害、决裂的尖锐痛楚，被那场极限求生后的豁达、姐妹间毫无保留的扶持与欢笑，冲刷得平滑了许多。她依旧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机场那场冰冷的对峙，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方婷萱”这个身份所连带的一切，但至少，她不再像之前那样，一想到就感觉窒息和想要逃离。
她摸了摸随身小包里一个硬硬的东西——那是一小截在绿洲边缘捡到的、被风沙磨砺得光滑温润的胡杨木枯枝，形状嶙峋却充满生命力。她将它悄悄带了回来，作为这次“航线”偏离又回归的纪念。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旁边的孟美岐递过来一瓶拧开盖子的水。
杨凌接过，喝了一小口，指指窗外的云海：“没什么，就是觉得……很开阔。”她顿了顿，转过头看向孟美岐，眼神清澈，“美岐姐，回去之后……我想主动跟公司谈谈。”
孟美岐微微挑眉，放下手里的杂志：“谈什么？”
“谈工作，也谈……我自己的事。”杨凌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沙漠里我想了很多。我不能一直躲在‘杨凌’这个名字后面，也不能一直让公司和你们为我挡掉所有的问题。有些事，需要我自己去面对，去梳理清楚。比如……我的健康状况到底适合什么样的工作节奏，比如……过去那些身份带来的关注和争议，该如何处理。我想更主动一点，而不是被动地等安排，或者等事情找上门。”
孟美岐仔细地看着她，从她眼中看到了不同于以往的坚定和清明。那不是强撑的坚强，而是一种经过沉淀后，对自己、对前路有了更清晰认知的沉稳。她欣慰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杨凌的头发：“长大了啊，我们百草。你想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需要我们一起的，随时开口。”
“嗯。”杨凌用力点头，心里暖洋洋的。她知道自己不是孤军奋战，这份底气让她敢于去规划自己的“航线”。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飞机平稳降落在熟悉的国际机场。通道外，早已闻风而至的媒体和粉丝将出口围得水泄不通。尽管节目组和公司极力保密行程，但火箭少女集体从北非返回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闪光灯连成一片，呼喊声震耳欲聋。
女孩们在安保人员的护送下，迅速登上等候的商务车。车窗阻隔了大部分喧嚣，杨凌透过深色的车窗，看着外面那些熟悉或陌生的、写满激动和关切的面孔，心中感慨。曾经，她害怕这些目光，觉得它们像是在审视她破碎的过去和复杂的身份。但现在，或许是因为在沙漠里见过更浩瀚的星空，也或许是因为心里更踏实了，她忽然觉得，这些目光里，更多的是爱和期待。
车队驶向公司安排的临时住处，一个安保严密、便于休整和后续工作的公寓式酒店。接下来的几天，她们将进行短暂的休整，同时处理积压的工作，并为《横冲直撞二十岁》的后期宣传做准备。
而杨凌，在抵达后的第二天下午，就约见了Yamy、孟美岐，以及她们的经纪人，还有公司的一位高层负责人。
会面在酒店的小型会议室里进行。杨凌穿着简单的衬衫和长裤，素颜，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她看起来很平静，甚至主动给每个人倒了水。
“首先，谢谢公司，谢谢姐姐们，还有所有工作人员，在沙漠里对我的照顾和保护。”她开场白很诚恳，“特别是……没有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联系某些人。”她没有提名字，但在场的人都明白。
高层负责人点点头，语气温和：“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也是尊重你的个人意愿。你的健康和意愿是第一位的。”
“我明白。”杨凌深吸一口气，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所以，我想更主动地参与到关于我未来的规划中。关于我的身体，医生最新的评估报告我已经带来了。”她将一份文件推到桌子中央，“恢复情况良好，可以逐步恢复正常工作强度，但建议避免短期内再进行类似沙漠探险这种极端环境的挑战，也需要定期复查和进行维持性康复训练。”
大家传阅着报告，都松了口气。恢复情况比预期还好。
“关于工作，”杨凌继续道，声音平稳，“我希望能以‘杨凌’的身份，继续作为火箭少女101的一员进行活动。过去的事情……我还在慢慢消化，但我不想让它成为我事业的阴影，或者团队的负担。如果有合适的、需要正面回应的时候，我愿意配合公司，以适当的方式去说明。但我不希望它成为炒作的焦点。”
Yamy赞许地看着她：“这个态度很好。专注当下，用作品和舞台说话。其他的，时间会慢慢给出答案。”
孟美岐补充：“团体方面你放心，我们永远是一个整体。你的个人发展，我们也会全力支持。”
经纪人开始讨论一些具体的后续安排：有几个之前因为杨凌康复情况而暂缓的代言和拍摄可以重新启动；音乐方面，可以开始筹备《航线》专辑后续的单曲或特别舞台；还有一些公益性质的邀请，可以考虑参与，传递积极能量。
杨凌认真地听着，不时提出自己的想法或疑问。她不再是被动接受安排的小妹妹，而是开始尝试掌握自己方向的参与者。
会议结束后，杨凌觉得肩上的担子似乎轻了一些，又似乎重了一些——轻的是那种悬而未决的迷茫感，重的是自己主动承担起的责任。
傍晚，她独自坐在房间的小阳台上，城市的华灯初上，夜空被霓虹染成暗红色，看不到星星。她摩挲着口袋里那截胡杨木，忽然想起在沙漠最后一个夜晚，Yamy说的话：“凌儿，你看这沙子，每一粒都被风吹过无数遍，最后留下的，都是最坚硬的。人也是这样。”
或许，她不需要急于去定义自己究竟是戚百草、杨凌还是方婷萱。就像这截胡杨木，它曾经是树的一部分，历经风沙枯萎，又以另一种形态存在，坚硬而独特。她可以带着所有过去的痕迹——坚韧的、耀眼的、受伤的、被爱的——继续生长，长成她自己想要的样子。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杨超越在她们的小群里发了一张截图，是某个娱乐论坛的帖子标题：《惊！火箭少女沙漠归来，杨凌状态极佳，疑似彻底走出阴霾！》 下面跟帖议论纷纷，有关心，有好奇，也有不乏恶意的揣测。
杨超越在后面附言：“看！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百草现在棒着呢！那些瞎猜的，不理他们！”
接着，其他姐姐们也纷纷冒泡，发来安慰和搞怪的表情包，瞬间把群里刷屏。
杨凌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出的、充满活力的信息和表情，嘴角慢慢扬起。她打字回复：“我没事。谢谢姐姐们。我们一起，继续冲呀！”
是的，归途亦是启程。
离开沙漠，回归都市的喧嚣与挑战。
但这一次，她的行囊里，装满了星光、沙砾的磨砺，和十一个姐姐毫无保留的信任与爱。
未来的航线或许仍有风雨，但她已不再是那艘独自飘摇的小舟。
她是舰队中的一员，拥有自己的舵，和共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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