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无声的陪伴中悄然流逝。
苏桃的手指穿梭在雪白蓬松的狐毛间，那温暖而真实的触感，像是一剂温和的良药，慢慢抚平了她心中因清晨那场血腥清算而掀起的惊涛骇浪。
她不再去细想丽雅的结局，也不再纠结于自己间接促成的那份残酷。
在这个世界，生存本身，有时就需要披上冷酷的外衣。
腿上的小狐狸似乎感受到了她逐渐平缓的呼吸和放松下来的肌肉，喉咙里的咕噜声变得更加明显。
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将更柔软的侧腹露给她，尾巴尖儿讨好地卷了卷她的手腕。
当洞外天色彻底暗沉下来，最后一缕天光被浓重的暮色吞噬时，苏桃终于停下了抚摸的动作。
她轻轻吸了口气，感觉胸腔里那股憋闷的滞涩感消散了不少。
“绯雪。”她轻声唤道。
腿上的小狐狸抬起头，紫色的眼眸在昏暗中亮晶晶的，带着询问。
“我没事了。”苏桃对着他笑了笑，虽然笑容还有些浅淡，但眼底的惊惶已然褪去，恢复了往日的清澈，
“谢谢你。”
白光闪过，小狐狸消失，绯雪恢复人形坐在她身边。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脸，确认她眼底确实恢复了平静，才松了口气。
他伸手，将她颊边一缕散落的黑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微凉的耳垂。
“饿不饿？”他问，声音低沉而自然，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被他这么一问，苏桃才感觉到腹中传来的饥饿感。
她点了点头。
绯雪起身，走到储存食物的角落，利落地切下一块熏烤好的黑色肉干。
又拿出几个之前储存的，略显干瘪但依旧甜软的果子，一起放到洗净的石盘里，端到苏桃面前。
“先吃点东西。”
苏桃接过石盘，小口小口地吃着质地坚硬但咸香十足的熏肉。
搭配着酸甜的果子，空荡荡的胃里渐渐暖和起来。
食物的力量果然是强大的，一吃心情就好不少。
“黄叶季……还会持续多久？”她一边吃，一边问道。
目光投向那被兽皮帘子遮挡的洞口，仿佛能感受到外面愈发凛冽的寒意。
绯雪在她身边坐下，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说不准，”
他语气微凝，“但看这趋势，今年的寒冷恐怕会比往年更甚。
植物枯萎的速度太快了，很多野兽也已经彻底不见踪影。”
他顿了顿，看向苏桃，眼神认真：
“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储存的食物要计划着吃，取暖的柴火和兽皮也要备足。”
苏桃咽下口中的食物，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回想起之前绯雪每天早出晚归，带回的猎物却越来越少。
以及后来洞口那些来历不明、却及时无比的“馈赠”。
如果没有那些额外的储备，他们现在的处境恐怕会艰难得多。
想到“馈赠”，她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个沉默的灰狼兽人。
“硕风他……”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今天之后，还会留在部落吗？”
绯雪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摇了摇头：
“他是独行兽，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黄叶季过去，或者他觉得这里不再有停留的价值，自然会离开。”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是希望硕风留下还是离开。
或许，连他自己也未曾想明白。
硕风的存在，一方面是对苏桃的一种潜在威胁，另一方面，他强大的实力又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苏桃的庇护。
这种矛盾，让绯雪对硕风的态度始终有些微妙。
苏桃听了，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心里却莫名地掠过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怅然。
那个在冰冷河水中将她拉起，在她最无助时给予了一个简陋却安全角落的灰色身影，终究只是她穿越生涯中的一个过客吗？
就在这时，洞穴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带着犹豫的脚步声。
绯雪眼神一凛，瞬间起身，无声地移动到洞口旁，周身气息变得警惕。
“谁？”他冷声问道。
洞外安静了一瞬，然后，一个细弱又带着点怯意的女声响起：
“是、是我，米娅。苏桃在吗？我……我阿父让我送点东西过来。”
是那个兔族雌性。
绯雪眉头微蹙，回头看了苏桃一眼。
苏桃对他点了点头，示意没关系。
绯雪这才掀开门帘。
只见米娅站在洞口，手里捧着一小罐密封好的、金黄色的粘稠液体，还有一小捆看起来十分柔软，颜色鲜亮的羽毛。
她看到绯雪，明显缩了一下脖子，耳朵也耷拉下来，小声解释道：
“这、这是蜂兽酿的蜜糖，很甜也很补身体，还有这些彩羽鸟的绒毛，垫在兽皮里很暖和的……阿父说，送给苏桃，希望她……希望她别因为早上的事情太难过。”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眼神怯怯地往洞里瞟，似乎想看看苏桃。
苏桃走到洞口，接过米娅手里的东西，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谢谢你，米娅，也谢谢族长。”
米娅看到苏桃的笑容，似乎放松了一些，也回了一个小小的、羞涩的笑容：“不、不客气。你……你没事就好。”
她说完，像是完成任务般， 说了声“我走了”。
便转身跑开了，兔耳朵在跑动中一颤一颤的。
苏桃看着手里的蜜糖和绒毛，又看了看米娅消失的方向，心里明白，这不仅仅是简单的慰问。
这是老族长，在用他的方式，表达一种姿态，一种对未来可能的“依靠”的提前投资。
她将东西拿回洞里，对绯雪说：
“族长他……似乎想缓和关系。”
绯雪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他对于老族长之前的“不作为”依旧心存芥蒂。
但他也清楚，在部落里，有一个保持中立甚至略微偏袒他们的族长，总比有一个敌对的要好。
“东西收着吧。”他淡淡道，
“蜂蜜难得，对你身体有好处。”
夜色渐深，洞穴外寒风呼啸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卷着枯叶，拍打在石壁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寒冬，正在快速逼近。
而在部落之外，更遥远的被黑暗笼罩的荒野深处，一双充满怨毒和仇恨的狼眼，在冰冷的月光下，死死地盯着部落的方向。
烈牙靠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身边是丽雅已经开始僵硬的尸体。
他舔舐着自己胸前狰狞的伤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但那双眼睛里燃烧的火焰，却越来越旺。
活下去……报仇……
他咬着牙，将这份刻骨的仇恨，连同这黄叶季的严寒，一起深深地埋进了骨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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