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渡入的内力如同温润的泉水，细致地滋养着沈薇受损的经脉与脏腑。那因强行施展“燃血爆元丹”和连日奔波、受伤而留下的隐痛与滞涩，在这股精纯力量的梳理下，渐渐化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得的暖意与松弛。沈薇苍白的脸颊上也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她不得不承认，武功在某些时候，确实有着医药难以替代的奇效。至少，这种由内而外的调理速度，远非汤药针灸可比。
约莫一炷香后，萧煜缓缓收功，额角渗出细密汗珠。为沈薇这等经脉受损之人疏导内力，需极致的控制力，耗费的心神丝毫不亚于一场激战。
“感觉如何？”他声音略带一丝疲惫。
“好多了。”沈薇睁开眼，眸中神光内蕴，较之前清明了许多，“多谢。”
萧煜摇了摇头，正欲开口，密室外传来急促而轻巧的脚步声，‘老鬼’韩青去而复返，脸色凝重中带着一丝异样。
“王爷，沈姑娘，有消息了！”韩青语速很快，“我们的人发现赵四了！”
萧煜和沈薇同时精神一振。
“人在何处？是死是活？”萧煜立刻追问。
“还活着！但……情况很糟。”韩青语气沉凝，“他没能逃回漕帮总舵，也没去任何明面上的产业或情妇那里。我们的人是在城南靠近城墙根的一处废弃的义庄里找到他的，那里是漕帮以前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货物’的暗点之一，极为隐蔽。发现他时，他身中数刀，失血过多，只剩下一口气吊着，身边只有一个对他绝对忠心的老仆守着。”
义庄？赵四果然如惊弓之鸟，不敢去任何可能被盯上的地方。
“黑塔的人或者官府没发现那里？”沈薇敏锐地问。
“暂时没有。”韩青肯定道，“那老仆很机警，处理了沿途血迹，义庄本身也阴森偏僻，少有人至。我们也是根据赵四一个早已被边缘化的、但曾受过他大恩的心腹提供的模糊线索，才最终锁定那里。”
“他伤势如何？还能说话吗？”萧煜更关心赵四的价值。
“伤势极重，胸腹间有一刀几乎贯穿，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发现他的兄弟懂些粗浅医术，用了金疮药，但……回天乏术。据回报，赵四时昏时醒，偶尔能含糊说几个字，但意识大多不清。”韩青顿了顿，补充道，“那老仆说，赵四昏迷前，反复念叨着‘不能回帮里’、‘有内鬼’、‘要找……王爷……’。”
要找王爷？是知道萧煜在调查，临死前想寻求庇护，还是想拉个垫背的？
萧煜与沈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断。
“立刻带我们过去！”萧煜毫不犹豫地下令。这是目前唯一可能获取黑塔与王府勾结直接证据的机会，绝不能错过！
“王爷，风险太大！”韩青急道，“那地方虽隐蔽，但赵四目标显着，难保黑塔或王府的人不会顺藤摸瓜。而且，赵四指名找您，万一是个陷阱……”
“就算是陷阱，也要闯一闯。”萧煜语气斩钉截铁，“准备一下，一炷香后出发。多带人手，外围布控，若有异常，以哨箭为号。”
“是！”韩青见萧煜心意已决，不再多言，立刻下去安排。
沈薇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感受着体内那股暖流带来的力量感。“我跟你一起去。他若还有一口气，或许我能让他清醒片刻。”
萧煜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阻止无用，只沉声道：“跟紧我。”
夜色深沉，城南废弃的义庄如同一个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残破的牌匾歪斜挂着，院内杂草丛生，弥漫着一股陈腐的灰尘与若有若无的霉味。偶尔有夜枭的啼叫划过，更添几分阴森。
韩青安排的人手已悄无声息地控制了义庄周围的所有出入口和制高点，如同张开的一张无形大网。
萧煜与沈薇在两名精锐护卫的引领下，穿过前院，踏入阴冷的主殿。殿内没有棺椁，只有几张破旧的草席和散落的瓦罐，空气中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金疮药的气味。
角落的草席上，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正是赵四。他原本微胖的身躯此刻显得异常臃肿——那是被鲜血浸透的衣物和胡乱包扎的布条造成的假象。脸色蜡黄如金纸，气息微弱得几不可闻，胸口只有极其轻微的起伏。一个头发花白、满面悲戚的老仆跪坐在一旁，正用湿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额头的冷汗。
听到脚步声，老仆猛地抬头，看到萧煜等人，眼中先是警惕，待看清萧煜那即便易容也难掩的非凡气度时，立刻扑倒在地，磕头如捣蒜：“王爷！求王爷救救我家主人！主人他……他不行了！”
萧煜没有理会老仆，快步走到赵四身边，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和颈脉，眉头紧锁。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赵四已是弥留之际，生机如同风中残烛。
沈薇紧随其后，二话不说，直接取出银针。她目光锐利，手法如电，数根银针瞬间刺入赵四头顶、胸口几处吊命的大穴！针尾微微颤动，发出极轻微的嗡鸣。
这是她结合现代医学刺激神经反射的原理与中医针灸秘法研究出的“夺命针”，能在极短时间内强行激发人体残存的潜能，换取片刻的清醒，但代价是加速死亡。若非万不得已，她绝不会动用。
银针入体，赵四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拉风箱般的抽气声，蜡黄的脸色泛起一种诡异的潮红，紧闭的双眼竟然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眼神起初浑浊不堪，但很快，一种濒死前的回光返照，让他看清了眼前的萧煜。
“……王……王爷……”他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他……他们……要灭口……”
“是谁？黑塔？还是靖南王府？”萧煜俯下身，声音低沉而清晰，直指核心。
赵四眼中闪过极度的恐惧与怨恨，嘴唇哆嗦着：“……王……王府……管事……传……传话……灭口……是……是黑塔……动……动手……”他证实了萧煜和沈薇的猜测，王府授意，黑塔执行！
“私矿在哪里？黑塔的‘圣所’在何处？‘归源计划’是什么？”萧煜连续发问，语速加快。
“……矿……北……北固山……废弃的……旧矿坑……”赵四断断续续，声音越来越弱，“……圣所……不……不知……‘归源’……是……是……”
他的气息骤然急促，眼神开始涣散，似乎那“归源计划”四个字触及了他灵魂深处最深的恐惧，让他连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沈薇见状，毫不犹豫，又是一根银针，精准地刺入他耳后一处隐秘的穴位，强行刺激！
赵四身体剧烈一抽，如同濒死的鱼，猛地瞪大了眼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道：“……水……水……黑……黑水……不能……不能让他们……成……”
“成什么？！”萧煜厉声追问。
但赵四已然力竭，吼出那几个字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眼中的光芒急速黯淡下去，大张的嘴巴定格在一个惊恐的弧度，最终，头颅一歪，气息彻底断绝。
“……主人！”老仆发出一声悲怆的哭嚎。
密室内一片死寂，只剩下老仆压抑的哭声。
萧煜缓缓站起身，脸色铁青。赵四死了，线索似乎又断了。但他临死前的话，却提供了至关重要的信息！
北固山旧矿坑！私矿的位置！
“水……黑水……”沈薇喃喃重复着赵四最后的遗言，眉头紧蹙，“黑水……是指黑水沼吗？还是……某种象征？不能让他们成……成功？”
她猛地抬头看向萧煜：“‘归源计划’很可能与某种‘水’，或者液体有关！赵四如此恐惧，这计划一旦成功，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短促的唿哨声！
是外围警戒的暗哨发出的警报！有情况！
“不好！快走！”萧煜脸色一变，一把拉起沈薇，对韩青和护卫低喝。
几乎在同时——
“轰！”
义庄那本就腐朽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暴力撞开！木屑纷飞中，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涌入！这些人同样身着黑衣，但与黑塔杀手的风格略有不同，动作更为整齐划一，带着一股行伍特有的肃杀之气，手中持有的，赫然是军中制式的劲弩！
弩箭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致命的寒光，瞬间锁定了殿内的所有人！
为首一人，并未蒙面，赫然是日间在码头出现的那名官军将领！他眼神冰冷，扫过殿内，在看到地上赵四的尸体和萧煜等人时，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
“靖南王府缉拿要犯！束手就擒，可留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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