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第一防疫医院”的建立,如同一株顽强的新苗,在这片被战火与瘟疫反复蹂躏的土地上扎下了根。沈薇规划的蓝图,在韩青调派的兵士和招募的民夫日夜赶工下,逐渐从图纸变为现实。虽然依旧简陋,但那整齐划一的布局、注重通风采光的设计、以及严格划分的功能区域,无不透着一种超越时代的理性与秩序。
与此同时,沈薇发布的招贤令也收到了回应。尽管北境识字者本就不多,更遑论愿意从事这“贱业”的女子,但在生存的希望和沈薇“女神医”名头的感召下,还是有一些胆大或因生活所迫的年轻人前来应征。沈薇亲自面试,不看家世,不论性别,只考校心性是否沉稳,手指是否灵巧,以及是否有一颗在绝境中仍愿伸出援手的心。
她从中挑选了三十余人,成立了第一个“医护培训班”。教材就是她结合此世情况编纂的《防疫手册》和《护理概要》。她亲自授课,从最基础的洗手消毒、辨认常见药材,到伤口的清创包扎、疫情的症状识别与隔离原则。她讲得深入浅出,常常用战场上、隔离区里的真实案例来阐释道理,枯燥的知识变得鲜活而沉重。
这些未来的医护,将成为北境医疗体系的火种。沈薇深知,她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唯有培养出本土的力量,才能让希望持续燃烧。
就在医院建设与人才培养同步推进之时,北境的疫情,在牛痘接种和严格防控的双重作用下,终于迎来了决定性的转折点。
镇北关内,连续十天未再出现新的虏疮病例!隔离区内的重症患者,在沈薇和周启明等人竭尽全力的救治下,死亡率被压制到了四成以下,且不断有康复者走出隔离区,他们身上带着麻点,眼神却重燃了对生命的渴望。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北境各州府。原本死气沉沉的城池,开始焕发出微弱的生机。商路试探性地重新开通,南方的物资开始缓缓输入。虽然边境线上狄虏的威胁依旧存在,但笼罩在人们心头那层最厚重的死亡阴云,正在逐渐散去。
这一日,沈薇正在新建成的医院门诊区,指导几名新招募的医护练习伤口缝合——用的自然是洗净的猪皮。一名黑甲卫匆匆赶来,低声禀报:“姑娘,韩将军请您过去一趟,监视‘醉春风’的人有重大发现。”
沈薇眼神一凝,放下手中的教具,对阿木交代了几句,便跟着黑甲卫离开了。
在韩青临时设置的指挥所内,气氛凝重。韩青将一份密报递给沈薇,沉声道:“姑娘,我们盯了‘灰隼’半个月,他终于露出了马脚。昨夜子时,他偷偷潜入城隍庙,在神像底座下放置了一样东西。我们的人等他离开后,悄悄取了出来。”
沈薇接过密报,里面是一封用密语写成的书信,旁边附着了破解后的译文。信上的内容,让沈薇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冰。
信是“灰隼”向上线汇报情况的。其中提到:“北境疫情已得控制,牛痘之法确有效验,沈姓女子声望日隆,恐成王爷臂助,坏我大事。需尽快除之。上次行动失败,疑有内应泄露。‘影’之联络暂断,待风头过后。京城那边,‘那位’催促甚急,需加快‘边市’物资转运,以备不时之需。”
信中的信息量极大!
第一,确认了背后黑手的目标不仅是沈薇,更是要剪除萧煜的羽翼。
第二,“影”之联络暂断,印证了影煞组织与此事脱不了干系,且因为上次刺杀失败,他们变得更加谨慎。
第三,“边市”物资转运?狄虏与大靖朝在边境确有官方许可的互市,但“那位”催促转运的,显然不是普通货物,很可能是……军械、粮草,甚至是提供给狄虏的资助!
第四,京城“那位”!虽然依旧没有指名道姓,但范围已经大大缩小,必然是朝中位高权重,且能与萧煜分庭抗礼之人!
“好一个‘边市’物资转运!”韩青咬牙切齿,虎目含煞,“这群吃里扒外的国贼!竟敢资敌!”
沈薇将密报缓缓放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怒极的表现。她穿越而来,本无意卷入朝堂纷争,只想凭借医术活下去,活得自在。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总有人要将她拖入这旋涡中心,甚至不惜勾结外敌,涂炭生灵!
“这封信,是‘灰隼’要传递给谁的?如何传递?”沈薇问道。
“根据我们这些天的监视,‘灰隼’每隔五日,会与一个来自南方的皮货商队在城外交接。下一次接头,就在后天傍晚。”韩青答道,“我们是否……?”
“不。”沈薇再次否定了立刻抓捕的建议,她眼中闪烁着冷静而危险的光芒,“放长线,钓大鱼。这次,我们不仅要抓住‘灰隼’,还要顺着他这条线,摸出他背后的上线,摸出那个负责‘边市’物资转运的关键人物,甚至……摸到京城‘那位’的衣角!”
她看向韩青,语气果决:“韩将军,挑选最精锐可靠的人手,由你亲自带队,在后天接头时,布下天罗地网!不仅要人赃并获,还要设法让那皮货商队‘顺利’离开,派人暗中尾随,找到他们的老巢和上线!”
“末将领命!”韩青精神一振,他知道,反击的时刻,终于要到了。
两天后的傍晚,夕阳如血。
镇北关外十里,一处荒废的驿站旁,“灰隼”如同鬼魅般出现,与一支规模不大的皮货商队接上了头。就在他将密信交给商队头领的瞬间,四周骤然亮起无数火把,韩青如同神兵天降,率领黑甲卫将现场团团围住!
“灰隼”和商队头领面如死灰,试图反抗,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挣扎都是徒劳。两人被迅速制服,密信也被当场缴获。
按照沈薇的计划,韩青故意制造了一点混乱,让商队中一个看似不起眼的伙计,“侥幸”逃脱,带着惊恐,骑着快马向南狂奔而去。而两名最擅长追踪的黑甲卫暗哨,早已如同附骨之蛆,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灰隼”和商队头领被秘密押回关内,由韩青亲自审讯。
与此同时,沈薇站在镇北关的城头,遥望着南方那伙计逃离的方向,目光深邃。
她知道,抓住“灰隼”只是开始。那个逃脱的伙计,就像一只被放飞的鸽子,将带着她布下的罗网,飞向更深、更黑暗的巢穴。
北境的疫情已近尾声,但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这场战争关乎忠诚与背叛,关乎帝国的安危,也关乎她与萧煜未来的命运。
她轻轻摩挲着怀中那包来自刺客的、与影煞同源的毒药粉末,眼神冰冷而坚定。
无论对手是谁,藏得多深,她都会将他们一个个,从阴暗的角落里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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