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遇到过灰仙真身以后，在一个秋天的晚上，我被一阵喧天的唢呐声拽进了梦里。
眼前是红绸漫天，八仙桌摆了足足几十张，碗碟碰撞的脆响混着猜拳声，闹得人耳朵发烫。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竟穿着身民国女装，袖口还绣着朵没见过的银线花。
这是在那啊！这身衣服是谁的啊？
“这位夫人，这边请坐！”旁边有人搭话，是个穿酒红色马甲的后生，笑容满面地引着我往最里头的桌子走。
我这才发现，满院子的人都热热闹闹的，却没一张眼熟的脸。
正纳闷这是谁家的喜事，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对桌的小胖小子。
圆滚滚的身子裹在件花布褂子，我看着这人挺眼熟，我看见他时，小胖子正捧着肘子啃得满嘴流油。
这模样……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不是三个月前在梦里抱财神爷那小子么？东哥说它就是在厕所撞见的那只大耗子。
这个大耗子脑袋顶上有三撮白毛，当时它蹿得快，我只瞥见个影子没看清楚。
可这胖小子的身材跟东哥看见的那个胖耗子身材差不多，胖小子依然是头上有三戳白毛。
“小弟马，发啥愣呢？”小胖小子突然抬起头，油乎乎的手冲我挥了挥，嘴角还沾着块肉渣，“过来坐啊，这桌有你爱吃的拔丝地瓜。”
我刚坐下，就见他把一盘拔丝地瓜往我跟前推了推，眼神亮得像揣了两颗夜明珠。
我攥了攥手心，想起自己出马弟子的身份，索性开门见山：“老弟，我瞅着你眼熟得很。
你是不是……前些日子在我家厕所待着的那位？脑袋顶上有三撮白毛的。”
话一出口，周围的喧闹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小胖小子啃肘子的动作顿住了，眨巴眨巴眼，突然“噗嗤”一声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小弟马，你才认出来啊？”它抹了把嘴，油手在花褂子上蹭了蹭，“我奉教主令，专给你家运财的，都在你家待小半年了。”
“运财？”我愣了愣，想起这半年来总在不经意间捡到叠的四四方方的钱。
“那还有假？”小胖小子挺了挺肚子，得意洋洋地说，“我叫灰小九，你记好了。
以后家里有啥好事，保准提前让你见到钱，这是我的差事。”
他说着，突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上次在厕所见你，本想跟你打个招呼，没成想你跑那么快。
这回教主说你家该添人手了，特意让我在喜宴上跟你照个面——这席，是给我接风的。”
我还想问些啥，他却突然往我手里塞了个鸡腿，快吃吧！
我这一看手里的鸡腿，这不是我今天买的烧鸡么！我亲自掰的。
刚想跟小胖子道谢，就听院里的唢呐声猛地拔高，震得我耳朵嗡嗡响，眼前的红绸、八仙桌、小胖小子……全都像被水泡过似的，一点点模糊起来。
“记着添我名字啊！”灰小九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带着股子戏谑，可别忘喽！
“哎！”我答应了一声，猛地坐了起来，窗外的月光正照在床头柜上，床头柜上放着四四方方的十元钱。
看来这都是真的，这十元钱就是告诉我这钱就是小胖子给的。
“老公，我梦见那个小胖子了！就是我跟你说的，脑袋有三撮白毛的那个！”
东哥揉着眼睛坐起来，听我把梦里的情形一五一十说完，又看了看床头柜上的十元钱。突然笑了，“这是灰家仙家来报名了。”
“老公能给这个灰小九写堂单上么？”“咋不能呢？
“胡黄白柳灰，本就是原来仙家的五大班底。
灰家擅长运财、探路，以前跑山的老辈，都得给灰仙留口吃的，不然连山洞都找不着。”
东哥顿了顿，又说：“梦里请你吃席，就是教主收下它了。
灰小九这名字，我今天就给填堂单上。
“灰家仙家性子贼，不爱张扬。”东哥笑着说。
“它在咱家呆了小半年，说明早认准你了。媳妇，以后啊你就等着捡钱吧。”
第二天一早，东哥买了供，就在堂单上外五仙的位置填上了灰小九的名字。
说来也奇，从那天起，家里的“意外之财”就没断过。
去菜市场买菜，总能在摊位前捡到十块八块的。
东哥去钓鱼，鱼竿包里偶尔会多出来几张零钱。
甚至有时候在鞋坑里，都能发现四四方方的钱。
每次捡到，我和东哥都知道咋回事，准是灰小九又“送货”了。
有回东哥的徒弟来串门，看见我和东哥捡钱，好奇地问：“师傅师娘，现在人都不带现金了，你们怎么还能捡到钱呢！
这钱是哪来的？”东哥指了指堂单上“灰小九”的名字，笑着说：“是咱家灰仙送的。”
徒弟瞪圆了眼睛，真的啊！
“咋不能呢？”我和你师傅一个月最少捡五六回钱，都是一百五十的。
我端出盘刚炸的花生米，放在堂单前的小碟里——这是灰小九最爱吃的，“甭管是啥成仙，只要心正，能护着家里，就是好仙家。”
话音刚落，就见那盘花生米突然动了动，最上面的一个滚到了桌边，像是有人用小爪子扒拉了一下。
我和东哥对视一眼，都憋住了笑。
如今咱么搬家了，但是在初一十五的时候，也偶尔给灰小九摆点花生米。
因为堂上好几百仙家，我和东哥唯独看过灰小九的真身。
我时常想起那个梦里的喜宴，红绸漫天，唢呐喧天，小胖小子捧着肘子笑出两颗尖牙。
原来仙家的世界，也和人间一样，添了新成员，是要热热闹闹办场席的。
这世上的缘分，从来都藏在不经意处。
你以为是偶遇，其实是人家在你身边待了小半年，就等一个合适的日子，跟你说句：“你好啊，我叫灰小九。
”只是在新店，我们在没有看见过耗子了，也不知灰小九的真身藏在哪里，但是我有时候也会想，这钱你说就明着摆马路上，有很多行人路过，怎么都没人捡呢！直到2024年的一个夏天，我终于知道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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