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非白同程姎一起循声望过去。马路对面一家咖啡馆廊下，一男子头戴鸭舌帽，帽沿压得很低，遮住了上半张脸。下面穿着一件灰色冲锋衣，领子拉得很高，遮住了下半张脸。
五官除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什么也看不到。但程姎还是一眼就把人认出来了。
她跟阮旻晏好歹谈了这么多年的恋爱，就算阮旻晏化成灰她都认得，别说只是一个身形轮廓了。
“是他！”
阮旻晏也看到她了，压了压帽子，慌忙离开。
“程总，追吗？”刘澹问。
程姎没答，拧着眉反而在想另外一个问题：“他怎么在这里？”
他不是又被抓进去了么？
程姎不由看向夜非白。夜非白此时也沉着脸，显然也在想这个问题。
陆然死后，他让夜南向警方提了个醒，把目标转向阮旻晏身上。按道理，阮旻晏现在应该在拘留所，不应该在程氏大楼。
文景还没把阮旻晏的出现联想到陆然身上去，就事论事道：“看来谢百千来闹事，是他一手策划的，他就想看看这公司没有他，得乱成什么样子，然后再找机会回来，可惜，让他失望了。”
程姎嗯了一声，就凭谢百千，十个也拼不出阮旻晏一个脑子来。智商和心计不在一个层次，怎么可能想到用道德绑架这种损招，还带这么多记者来围观，不惜现场下跪给她施压。
不过是见她铁着心要跟他划清关系，连面都不愿意跟他见，才故意把谢百千找来恶心她。
“你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刘澹一直搀着林若。她伤到脚，却撑着没说话，大家又忙着应付谢百千，也就没关注到，这会儿她站不稳了，才把大家的注意力牵了回来。
“不用，待会儿擦点红花油就好了。”林若不想给大家伙添麻烦，何况去医院又得花钱。
程姎赶紧走过去，掀开她裤管看了看，虽然穿了厚袜子，但两个脚踝明显左边这个比右边那个要大，她怕伤到骨头，用手轻轻捏了捏。
林若受宠若惊地往后退：“程总，您别……”
“别动。”程姎没抬头，脸上是专业医生的表情。
文景在一边道：“程总以前学医的，让她看看不碍事。”
听她这么一说，林若心里才好受点。
程姎摸了摸骨头的位置，林若反应不大，只是皱了下眉，并不感觉很疼，估计骨头可能没事，但这么肿韧带肯定是伤了的。
程姎站起来道：“刘澹，你送林若去医院，所有医药费公司报销。”
“程总，不用……”
“你这属于工伤，工伤就得服从公司的安排。”韧带拉伤也不是小事，不好好处理，以后会留下风湿。程姎知道她的担心，拍了拍她肩膀，“安心去医院，别的别操心。”
林若窘迫地低下头。
家里穷，她是家里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弟弟上高中，妹妹上初中，父母一个残疾，一个重病在床，全靠她手里这点工资维持生计，别说受伤，平时连病都不敢生，因为病不起。
在这样的家庭里，她压力很大，所以不敢生病也不敢受伤，就算伤了病了也会假装不严重挺挺就过去，她不想让人看到她穷唧唧的样子。
这些程姎其实都知道，因为当初文景让她看公司员工档案时，里面有介绍过林若的家境状况。可她什么都没说，只一句“工伤”顾足了她的里子和面子。
“快去吧。”程姎催促刘澹，刘澹应了声，扶着林若走两步，大概是觉得林若疼得太厉害了，直接把人打横抱起。
程姎抿着唇，嘴角微微往上扬，没看出平时大大咧咧地刘澹还懂得怜香惜玉。
夜非白眸色深深，程姎望着刘澹，他就看着程姎，同在一屋檐下这么久，就没见过程姎这样对他笑过。
外面响起了警笛声，几名穿着制服的人走进来，与准备出去的记者擦肩而过，带头的问：“谁是文景？”
“我，我是。”
文景迎上去，刚是她报的警，这些人自然就由她去交涉。
裴铭打发走记者后过来：“老板，他们承认是受谢百千唆使来的程氏，作为惩罚，我让他们把胶卷里的照片全部删除。”
是所有，还包括以前的相片和资料。
这对那些记者来说，无疑是天大的灾祸。可对他老板一贯行事作风而言，不砸了他们的相机，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夜非白淡淡点了个头，谢百千今天来程氏的事可以曝出去，但程姎和他的关系暂时还不能，一旦那人知道程姎的存在，程姎就会有无尽的麻烦。
程姎并不知道这些，只以为夜非白不愿她出现在公众面前，是因为他们关系本就见不得光。她朝王可道：“去忙吧，林若没上班之前，她的事你先接一下手，辛苦了。”
王可跟林若是同学，本来就有交情，再者前台的事也不多，再辛苦也辛苦不到哪儿去，欣然道：“没问题程总，那我先过去了。”
“嗯。”
目送王可过去，她看向夜非白。
早上还对她凶巴巴的，这会儿又来帮她，他助她良多，这一桩桩一件件，好似把他们关系拉近了，又好似停在地原地不动。
弄得她现在都不知道该用哪种态度对他说话，不过该谢的还是要谢：“快中午了，要在这儿用饭么？我请客，算是谢你刚才替我解围。”
夜非白垂眸看了她一眼，薄唇微微掀起：“不生我气了？”
程姎摆了摆手：“以后你不要再无故甩我脸子就行。”
她早就不生气了，夜南跟她解释过后，她就想开了。当时介意，可能也只是因为自身也有点小姐脾气，从小到大，父亲就没有让她受过委屈，莫名其少让夜非白吼了一句，一时有点接受不了而已。
“附近有家不错的中餐厅，我平常都在那儿吃，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可以去试一试！”
程姎说完，带头往外走，夜非白还没有跟她在外面吃过饭，也想尝尝这新鲜感，勾唇着在后面老老实实跟着。
裴铭是个有眼力见的，见他们往餐厅走，跟夜南使了个眼色自动跟上，虽进了同一家餐厅，但没坐同一桌，而是选了一个最远的位置。
服务员是个年轻的女生，看到夜非白，眼睛都挪不开。也是，就凭夜非白这张脸，多少明星名模都得靠边。
长得就高级，身份更高级，举止投足，妥妥的贵公子范，再加上那幅拒人千里的高冷，女人审美近期都有点偏，太活跃的男生觉得花，反而高冷白的受欢迎，夜非白就长在这些女人的死穴上。
“吃什么，随便点。”程姎把菜单给他，夜非白看半天也没下手。这中餐厅，论档次中间偏下，他活了这么些年，从来没下过五星级以下的馆子。
有点犯难。
但他自有办法解难，按照上面的价格，要了几样。然后递给程姎，程姎一看，嘴角猛抽，好家伙，点的全是最贵的菜，而且，两个人吃得了这么多么？
“把这三个去掉，换一盘青菜，谢谢。”果断进行删减，把单子给服务员。
服务员本来笑盈盈地，接了单子一看，那笑立马就没了。招牌菜划得一个不剩，留下一个清蒸鲈鱼和一个农家炒肉，再就是一盘上海青，酸了吧唧的少得可怜。
她不是对程姎有意见，而是觉得这些菜配不上眼前的贵公子。
夜非白也有点看不下去，服务员走后，说道：“你都把菜删没了。”
“不是还留了三样么，点那么多我们吃不完的。”程姎给他倒茶，知道他可能用不惯这里的餐具，在倒茶之前特地用开将茶杯碗筷烫过一遍，“吃不完就浪费，我们不主张浪费。”
夜非白直接拆穿她：“是不是有点扣？”
她不是扣，是真的没钱。
房子卖了，存了一笔，可是泉清跟天海几个老总又砸了几个项目过来，需要资金，那些钱她都还没捂热就全投进去了，就这还不够，她近期打算卖车。
虽然那车卖了也值不了多少钱，可身上没几两银子，办什么事都没底气不是。
所以，那车也让文景打听买主了。
夜非白并不知道这些，他以为让苏默尧几个帮着买了房，就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之后程氏的事他就没怎么再过问了。毕竟裴铭说华泰不撤资了，泉清和天海也忙着跟程氏拉深关系，这一听就没什么要他操心的。
“对了，阮旻晏……”程姎想问他关于阮旻晏近期的状况他知道多少。不等她问完，夜非白就道，“我会让夜南去查。”
“他不会是又找人替他顶了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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