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介意，不介意。”
李寺哪敢介意，这么大一尊佛，别说不给面子抽他烟了，就是不给面子不正眼瞧他，他也不敢有意见哪！
“李工头，找你来，是有几件事想跟你打听一下。”程姎把人带到一边说话。
夜非白气场太强了，李寺说话腿一直打怵。
“程总您问。”
“郝进的事你知道么？”
“知道，能不知道么？”李寺心里咯噔了一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他一接到李昭的电话，就琢磨着肯定是为这个事来的。路上就一直心里忐忑，毕竟，郝进是他招进来的，又是兼职，而非正式工，这牵扯到的赔偿，方方面面的，挺复杂。
万一上头指着他鼻子说他招一个没经验的临时工，还安排这么重要的岗位做什么，他怎么驳？
就是抵着他脑门叫他负一半的责任，他都不好说什么。
“这孩子当初是他哥领进来的，说是要给下学期攒学费，我看他家里实在困难，就同意了。没想到这才干了几天，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唉。”李寺都替郝进痛心，“那孩子是特招生，篮球打得好，特批进去的，这腿一断，八成前途要废了。”
“他家里可就指着这一个大学生呢！”
程姎眉心皱得死死的，没想到郝进是特招生。
怪不得在医院的时候，他那个女亲戚说郝进要毁了。
毕竟体育特长生要有特长，学校才重视，才会继续保留学位，要没有……这个事，她还真得找机会好好打听一下。
“郝进有哥哥，有他母亲，他哥和他母亲都在工地上干活，两个人还负担不起他一个人的学费么？李寺，咱们工人的工资，你没有……”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李寺不等程姎把话说完，连忙摇头摆手，唯恐哪个动作慢了，被程姎误会。他说，“我也是工人做过来的，知道他们的苦，绝不会干那种拖欠工资或者压榨劳动人民血钱的缺德事。”
“事实上啊，是郝进还有个父亲，得了什么尘肺病，就是每天要挂氧气瓶才能活得那种，唉，郝进上头还有个爷爷，去年也生了重病，花了好多钱，还没治好，最后人财两空。轮到他父亲发病了，就没钱治了。本来他哥去年也考上大学的，被这两件倒霉事一弄，只能辍学了。他哥跟他妈赚的钱只够他爸续命的，郝进呢想给他爸做肺移植手术，就死活不要他哥跟他妈赚的钱，要自己解决学费，这不就找到我这儿来了。”
“我一看是个大学生，也没什么经验，就安排在工地上搬搬抬抬的活，但他哥说想带他接触一下小工，工钱高还能学点手艺，我一看他有哥哥带着，料想出不了什么事，也就没太在意，随他们去了。”
没成想，一个没在意，这俩小子就给他捅这么大个窟窿来。
他今天在宿舍里听说这个事的时候，头皮都麻的。
“那郝进在工地上的人缘怎么样，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有些大学生仗着自己是大学生，会摆点谱，看不起那些文化比自己低的。刚巧这工地上干活的人，大多又都是文化水平不高的，言语些高傲了，得罪人也不是不可能。
“那倒是没有，郝进这孩子很老实，人又本份嘴又甜，最主要的是，心地还好，见着年纪比他大的，叔叔伯伯婶婶的喊，有需要帮手的，举手就帮，从来都不要人开口的。”李寺说起郝进，一个劲地夸，“比起他哥哥来，还招人喜欢。”
“怎么，他哥哥这人不好相处么？”
“也不是，也挺好的，就是没他弟弟温顺，哪个说话不中听了，他会急眼，他弟弟就不会。有一次，我看他兄弟俩上班的时间坐在一起说话，以为他们在偷懒，就顺嘴说了一句，郝响立马站起来反驳我，粗声粗气的，他弟弟就没有，不但不为自己抗辩，还拉他哥哥的架，跟我一个劲地赔理道歉。这孩子啊，性子随他妈，好说话，他哥应该随他爸，暴躁。”
“那他哥哥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程姎顺着这话问道。
“也没有吧，都知道他家里困难，都知道他当初也考上大学，没上了，心里不平衡，所以平常我们说话都体谅着他呢。再说了，他舅舅也在工地上呢，他舅舅是个刺头，没人敢惹，不过人还是挺仗义的，谁要是在外头被欺负了，他第一个抄家伙找人干仗。别看咱们这些人拿的都是血汗钱，其实也有勾心斗角，就隔壁那个工地，说是要拆了弄一个花鸟市场，咱们工人好奇，过去望了两眼，就被人冤枉偷材料，吃了两巴掌，刘放知道后，就带着乡亲们找人要公道去了。基本上工地上的人都受过刘放的恩惠，再加上他姐姐，也就是郝进的母亲也是个好说话的，所以，要说结了什么仇人，那应该是没有的。”
刘放竟这么讲义气，怪不得郝进出事，他能凭一己之力，带着整个工地的人罢工，跟她要说法。
既然郝进没有仇家，那这事就得重新定性了。
程姎正没头绪时，忽地瞥见夜非白定定的望着自己，似乎是有话要说。
她忙找了个由头将李寺打发了，走到夜非白跟前小声问：“怎么了，是有什么发现吗？”
夜非白的嘴巴动了动，淡淡地吐出几个字：“郝进的哥哥，郝响。”
程姎诧异：“你觉得郝响有问题，不能吧？”
他俩可是亲兄弟，这么做，原因是什么？
“先去查。”夜非白没有多说，而是转身吩咐早就从高架上下来的夜北，让他派人去医院监督郝响。
等夜北走了，他才看着一脸茫然的程姎，慢慢解释：“夜北在郝进的鞋印上查到了桐油。”
“桐油？”
桐油是什么，程姎知道，许多建筑在营建或修缮时都会用到这个，用以提高整体的稳固性，这条商业街仿的是古建筑物，需要用到大量的木材，桐油能阻止菌虫生长，又可起到防腐的作用，因此它就成了必不可少的东西了。程姎乍听到这两个字，她即意外又不意外。
意外的是，这东西会在郝进的鞋底发现，不意外，是因为它既然是工地上备用的辅料，不小心踩到或沾到，似乎也正常。
可这话由夜非白嘴里说出来，又带着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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