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随便写写。”英子说。
常松把水杯放在书桌上,看了看英子略显疲倦的脸。“这段时间晚上我看你妈和你弟,你好好睡觉。过完年就开学了,得养足精神。”
他从裤兜里掏出两个东西。一个红包,还有一个巴掌大的方形丝绒盒子。
“这个,是我给你的红包。”他把红包放在桌上,“你奶奶给的压岁钱,你妈给你放枕头底下了。这个,”他拿起那个丝绒盒子,打开,“叔给你买的。”
盒子里,黑色丝绒衬垫上,躺着一块手表。梅花牌,银色表链,表盘是白色的,极简洁,镶着一圈细细的银边,两根黑色的指针,一个小的秒针盘在下方。很精致,很秀气。
英子愣了一下。“叔,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你给我妈戴吧,我是学生,戴这个……不方便。”
常松拿起手表,拉过英子的手,不由分说地给她戴在左手腕上。表带稍微松一点,但刚好。衬得她纤细的手腕更白了。
男人的爱分两种:一种像打气筒,光喊响没实际;一种像这块表,沉默地箍在你手腕上,用每一秒的走动告诉你:日子有我撑着。
“你马上就是大学生了,可以戴。”常松说,声音有点粗,但很温和,“我买了两块,你一块,你妈一块。”他顿了顿,看着英子,“英子,这些天,辛苦你了。叔心里都有数。你安心备考,什么都别想。不管你想考到哪里,叔都……全力以赴支持你。”
后爹的深情就像过季的羽绒服——保暖是真的,但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合时宜,仿佛在弥补一个不该由他负责的寒冬。
他拍了拍英子的肩膀,很轻,但很有力。然后转身,走到门口。
“常叔。”英子叫住他。
常松回头。
英子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新年快乐。”
常松看着她,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咧开一个有点难看的笑容,声音有点哑:“新年快乐……闺女。”
那声“闺女”叫出口时,常松自己先红了眼眶。
这个男人啊,扛得起生活的重担,却扛不住这一声称呼里的千斤情义。血缘是什么?有时候是枷锁,有时候是借口。而真情是什么?是我明知你不是我生的,却愿意把最好的都给你,还怕给得不够多、不够好。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英子坐在椅子上,抬起手腕,看着那块表。秒针悄无声息地走动。她看了很久。
表针一圈圈地走,像在量一个女孩长大成人的距离。从“叔”到“爸”,从学生到大人,从这间屋子到外面的世界——每一步,都有人用沉默的方式,为你垫着脚。
一墙之隔,红梅卧室里只开着一盏小夜灯。小年刚喂过奶,又睡了。红梅靠在床头,常松躺在她旁边,手臂环着她的肩膀。
“老婆,辛苦了。”常松低声说。
红梅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给英子买那么贵的手表干嘛?现在小孩奶粉、尿不湿,哪样不要钱?马上英子考大学,更是花钱的地方。两块表,又得一两万吧?不行……退了吧?”
常松手臂紧了紧:“我挣钱,不就是给老婆闺女花的吗?儿子有儿子的,你别操心这个。”
红梅沉默了一下,又说:“对了,大娘今天硬塞了五千块钱,我不要,她非给。我想着……这钱,要不还是还给她吧?”
常松愣了一下。他过了一会儿才说:“别还了。她既然给了,就不会再要回去。”他叹了口气,“就是……别让我姐知道。我姐她……挺不容易的。我大伯那个人,重男轻女。我大娘……也有点。别看她是我姐亲妈,其实……也不怎么疼她。小时候我和我姐犯错误,挨打的都是我姐。我大伯从来不舍得打我一下。”他声音低下去,“农村,老思想。没办法。”
红梅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搂着自己的胳膊。“快睡吧。明天年初一,你姐她们还要过来。不能赖床,得早点起。”
常松“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红梅等了一会儿,耳边传来常松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他已经睡着了。
她转过头,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他沉睡的侧脸。眉头微微皱着,即使在睡梦里,也好像担着什么。她又看了看旁边婴儿床里熟睡的小年。
女人的一生都在做选择题:选丈夫,选忍还是争,选为孩子活还是为自己活——可惜卷子永远没有标准答案。红梅此刻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忽然觉得,自己交卷的那一瞬间,或许就是学着在所有的“不对”里,找出一个“还能过”。
窗外,短暂的沉寂被猛然打破——远近各处,几乎是同时,炸开一片噼啪轰隆的巨响。烟花和鞭炮声毫无征兆地汹涌而来,挤满了整个夜空。
十二点了。
二零零一年,在震耳欲聋的喧腾与明明灭灭的光亮里,终于来了。
旧年的委屈,新年的茫然,都在这一刻被烟花托起,炸成无数光点。
有的落在穷人窗台成了灰,有的落在少年眼里成了星。
有的落在母亲心里,化成了第二天早起做饭的动力。
人生就是这样,一边破碎,一边修补;一边失去,一边得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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