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未完全放亮,空气中还带着一夜的寒意。影原准时来到了歌莉娅的指挥部。没有多余的交流,歌莉娅点了两队精锐士兵,亲自“押送”着影原,再次前往那片充满不祥气息的断矛谷。
谷地中央,血吼酋长和他的一众兽人勇士早已等候多时。兽人士兵们手持利刃,眼神凶狠,弥漫着肃杀之气。血吼酋长看到歌莉娅只带了这么点人,并且只“押送”着一个人前来,他那暗红色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怀疑和讥讽。
“歌莉娅团长,”血吼的声音如同滚石,在山谷中回荡,“你这是什么意思?只交出一个人?你觉得我们兽人就这么好骗吗?一个人,击败我一整支由老兵带领的巡逻小队?你当我们是未开化的傻子吗?!”
歌莉娅早已预料到对方的反应,她面无惧色,上前一步,指着身旁被象征性捆绑着双手的影原,朗声道:“血吼酋长,我以晨曦城指挥官的名义担保,就是他一人所为。如果你怀疑他的实力,大可以当场试试。若非他确实有这等本事,我们又何必‘忍痛’将他交出,以求平息事端?”
血吼酋长浑浊的黄褐色眼睛眯了起来,仔细打量着影原。影原则平静地站在那里,任由对方审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哼,试试就试试!”血吼酋长对身旁一名皮肤已是深绿色、气息彪悍的亲卫队长示意了一下,“去,把那个人类带过来,看看他是不是真有那么厉害!”
那名兽人队长低吼一声,大步上前,粗鲁地推了影原一把,将他带到了血吼酋长的面前。
距离拉近,血吼酋长得以更清晰地观察影原。他的目光扫过影原平凡无奇的脸庞,最后定格在他的眼睛上。就在这时,血吼酋长的瞳孔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缩。
他看到了——影原那双异色的瞳孔。左眼是深邃的黑色,如同无星的午夜;而右眼,竟然是宛如星空般的蓝色,其中仿佛有点点星辰在缓缓流转!
这一刻,血吼酋长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猛地想起了部落中一位最年长、最德高望重的萨满长老,在一次祭祀后醉酒时曾喃喃说出的古老预言片段:
“……当战火重燃,大地被鲜血浸染时……若遇见身负星辰之眸的异瞳者……切记,不可妄动刀兵……那是……古老的预言之子……与部落的兴衰乃至存亡息息相关……”
当时大多数兽人都把这当作醉话,但血吼酋长却隐隐记在了心里。他万万没想到,预言中描述的特征,竟然在这个被人类“交出”的、看似普通的俘虏身上出现了!
血吼酋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内心的震惊被他强行压下。他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尤其是在人类面前。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评估影原的“价值”,然后对那名亲卫队长挥了挥手,用一种故作平淡甚至带着些许不屑的语气说道:
“行了,看起来确实有点不一样。先把这个人带回部落牢房关起来,严加看管!”
然后,他转向另一名心腹,压低声音,用兽人语快速吩咐道:“立刻快马加鞭,返回主部落,去请古尔丹长老过来,就说……我有极其重要的事情,需要当面和他商量,关乎部落的未来。”
手下虽然疑惑为何对一个俘虏如此重视,还要惊动年事已高的古尔丹长老,但还是立刻领命而去。
歌莉娅看着影原被兽人带走,血吼酋长也没有再继续发难,心中稍稍松了口气,看来计划的第一步算是成功了。但她并未察觉血吼酋长那一瞬间的眼神变化和背后的深意。
影原被兽人推搡着离开,他回头看了一眼歌莉娅,眼神平静无波,然后便顺从地跟着兽人队伍,走向未知的兽人部落深处。一场围绕着他特殊眼睛而起的、超出所有人预料的风波,正在暗流涌动。
影原被带入兽人部落深处,关押进那个铭刻着符文的特制铁笼。他盘膝坐下,表面平静,内心却在飞速感知着笼子上流淌的魔法气息——这是一种偏向禁锢和能量压制的古老巫术,对于普通法师或许是致命的牢笼,但对他体内那股混杂着暗裔与星辰的力量来说,似乎还欠缺了些火候。
没过多久,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拐杖叩击地面的声音传来。血吼酋长陪同着一位极度苍老、红皮肤如同干涸血液般的兽人长老来到了笼前。正是古尔丹。
血吼酋长恭敬地问候,而古尔丹那双锐利得与他老迈身躯极不相称的眼睛,瞬间就黏在了影原的脸上,更准确地说,是黏在了他那双异色的瞳孔上。当看到右眼中那缓缓流转、深邃如夜空的星辰时,古尔丹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发出了沙哑而狂喜的笑声。
“呵呵……哈哈哈!预言是真的!星辰之眸的拥有者!”古尔丹激动地用骨杖敲打着地面,“血吼,我的酋长,你立下了不朽之功!若是让人类得到他,加以引导,战争的胜负将毫无悬念!但此刻,他落在了我们手中!”
他转向血吼,眼中闪烁着贪婪而邪恶的光芒:“这不仅是一个人,这是一个行走的能量宝库!他眼中流淌的星辰之力,他体内潜藏的神秘本源,都是至高无上的滋养!快,去准备营地中央的祭坛,用最坚固的锁链将他捆缚在祭柱之上!我要举行‘汲灵秘仪’,将他的一切力量抽干榨尽,转化为最纯粹的能量,灌注到我们最英勇的战士体内!届时,我们的军队将所向披靡,人类防线不堪一击!”
血吼酋长闻言,心脏也是猛地一跳。他原本对预言将信将疑,更多是抱着谨慎利用的态度,但古尔丹长老提出的这个直接掠夺力量的方案,充满了赤裸裸的诱惑。力量的提升是实实在在的,这远比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更让他动心。部落的胜利压倒了对手段是否正当的考量。
“明白了,古尔丹长老!我立刻去安排!”血吼酋长重重点头,眼中也燃起了对力量的渴望。他挥手招来几名最强壮的兽人卫士。
“打开笼子,把他带到中央祭坛!用禁魔锁链捆结实点!”血吼下令。
铁笼被打开,影原没有反抗,任由兽人士兵粗鲁地将他拖出,用沉重的、刻满符文的黑色锁链将他的手脚牢牢捆住。他被押解着,走向营地中央那片被火把照得通明、地面刻画着巨大而诡异法阵的祭坛。
影原的目光扫过祭坛周围。他看到古尔丹正在忙碌地布置着各种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施法材料:古怪的兽骨、闪烁着幽光的矿石、还有盛放在骷髅碗中的粘稠液体。兽人士兵们则围在四周,眼神中混合着敬畏、好奇和对即将获得力量的期待。
他被强行按在祭坛中央冰冷的石柱上,更多的锁链缠绕上来,将他固定成一个无法动弹的姿势。古尔丹手持骨杖,开始围绕着祭坛吟唱起晦涩难懂的古老咒文,法阵的线条逐一亮起幽绿色的光芒,空气中的魔法能量变得躁动不安。
一股强大的吸力开始从祭坛中心产生,目标直指影原的丹田和双眼,尤其是那只星辰右眼!剧痛开始蔓延,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硬生生地从他体内剥离!
影原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他原本的计划是伺机脱身,但没想到兽人如此果断狠辣,直接要对他下杀手。不能再等了!
他闭上眼睛,不再压制体内那股一直被他谨慎封印的力量。意识沉入深处,试图去沟通那源自未知黑暗的暗裔魔法,以及右眼中那自苏醒以来就伴随他的、神秘而浩瀚的星辰之力。
古尔丹狞笑着催动“汲灵秘仪”,绿色的邪能光束如同贪婪的触手,死死缠绕住影原,试图强行抽取他体内潜藏的力量。然而,他远远低估了这股力量的本质和危险性。
当邪能触及影原力量核心的瞬间,异变陡生!
影原体内那沉寂而深邃的暗裔魔法,仿佛被外来的邪能彻底激怒,它非但没有被抽取,反而如同拥有自我意识的黑洞般,沿着绿色的能量通道凶猛反扑!
“什么?!”古尔丹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恐!他感觉到自己苦修多年的邪能、乃至最本源的生命力,正不受控制地沿着他自己建立的通道,疯狂涌向影原!他想切断连接,但已经太晚了!那绿色的通道在暗裔魔法的侵蚀下,瞬间被染成了深邃、不祥的紫色,并且变得无比坚固,反过来将他牢牢锁住!
“不!这不可能!快停下!这是什么力量?!”古尔丹发出凄厉的惨叫,他试图挣扎,但身体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丰沛的邪能和他苍老的生命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被抽走。
“来人啊!快来人!杀了他!快杀了他!”古尔丹用尽最后力气向帐外呼救。
听到动静的血吼酋长和几名精锐兽人卫士猛地冲进祭坛区域。然而,他们看到的景象让他们肝胆俱裂——古尔丹长老已经变成了一具真正的、皮包骨头的干尸,圆睁的双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彻底失去了生机。而祭坛中央,被锁链捆缚的影原,周身弥漫着令人心悸的紫色能量波纹。
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睛!那双异色瞳已经完全被一种纯粹的、燃烧般的紫色光芒所取代,看不到丝毫人类的感情,只剩下毁灭与疯狂的气息!暗裔魔法在吞噬了古尔丹的力量后,似乎暂时压过了星辰之力,占据了绝对主导,并反过来控制了影原的心智!
“吼——!”
陷入狂暴的影原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双臂猛地一挣!那足以禁锢巨象的禁魔锁链,在澎湃的暗裔能量冲击下,竟如同朽木般寸寸断裂!
重获自由的“影原”(或者说,被暗裔支配的杀戮机器)直接扑向了冲进来的兽人卫士。他的动作快如鬼魅,力量大得惊人,徒手就能撕裂精钢铠甲!紫色的能量在他手中凝聚成利爪或刃鞭的形状,每一次挥击都带起一片血雨腥风。短短几个呼吸间,几名强壮的兽人卫士便已倒在血泊之中。
“混账!”血吼酋长目眦欲裂,既有对古尔丹死亡的震惊,也有对影原暴走的愤怒。他怒吼一声,抄起那柄巨大的双刃战斧,浑身肌肉贲张,红色的皮肤下血管如同虬龙般凸起,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劈向狂性大发的影原!
“铛——!”
影原(暗裔掌控下)竟然不闪不避,徒手凝聚出一面厚重的紫色能量盾,硬生生扛下了血吼这开山裂石的一击!巨大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震得祭坛都在颤抖。
血吼心中剧震,他这一斧的力量足以劈开城墙,竟然被对方徒手挡下?!但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部落酋长,战斗经验无比丰富。一击不成,立刻变招,战斧如同狂风暴雨般连绵不绝地攻去,时而重劈,时而横扫,时而阴险的突刺。
而被暗裔控制的影原,虽然力量、速度、反应都提升到了恐怖的程度,但战斗方式更倾向于本能的疯狂宣泄,缺乏精妙的技巧和战术。一时间,血吼酋长竟凭借着老辣的经验和悍勇,与这头人形凶兽战得难分难解,斧影与紫光交织,场面惊心动魄!
祭坛内的惊天巨变和打斗声,已经惊动了整个兽人营地。越来越多的兽人士兵正向这里涌来。然而,面对两个怪物般的存在的激战,他们一时竟难以插手。
血吼酋长心中焦急万分,他必须尽快制服或击杀这个失控的怪物,否则部落将面临一场巨大的灾难。同时,他脑海中那个关于“预言之子”的古老警告,此刻也变得无比清晰和沉重——他似乎,释放了一个远比战争更可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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