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赌场那浑浊的空气、疯狂的嘶吼和骰子撞击盅壁的脆响，仿佛还在陈浩耳边回荡。他像个游魂一样，踉跄着走出那条散发着腐臭气味的巷子，口袋里空空如也，比进去时更加干净——不，是多了几张新的、墨迹未干的借条。
陆忠琛那五万块的“最后仁慈”，连同他之前仅剩的一点钱，已经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全部填进了那个无底洞。赌桌上瞬息万变的刺激和输光后的巨大空虚，像两把钝刀，交替切割着他早已麻木的神经。他不仅没能翻本，反而又欠下了几万块的新债！
现在，他是真的山穷水尽了。连买瓶劣质酒麻痹自己的钱都没有了。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那些放高利贷的，可不会跟他讲什么情面。期限一到，等待他的将是比死更难受的折磨。
他蹲在路边，双手插进油腻的头发里，发出绝望的呜咽。那个绑架妞妞的疯狂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并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更加诱人。那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快速弄到大笔钱的办法了！
“都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他喃喃自语，眼神涣散，为自己即将实施的罪行寻找着扭曲的心理安慰。
就在这时，他那破旧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陈浩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声音沙哑而警惕：“谁？”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急促和紧张的男声，听起来年纪不大：“浩……浩哥？是陈浩哥吗？”
陈浩皱了皱眉：“是我，你哪位？”
“我……我是小斌啊！以前跟东哥混的时候，咱们一起喝过酒……”对方自报家门，语气带着讨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陈浩在脑子里搜索了半天，才模糊记起好像是有这么个小混混，以前在某个场子里见过几面，并不熟。
“有事？”陈浩没什么好气。
“浩哥，我……我这边接到一单活，报酬挺丰厚的，但是……但是需要点人手，我记得您以前路子广，身手也好，所以想问问您有没有兴趣……”小斌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种做贼心虚的味道。
“活？什么活？”陈浩心里一动，隐约猜到了什么。
“就是……就是绑个人，吓唬吓唬，让对方家里拿钱赎人。”小斌终于说了出来，“目标是个女的，独居，没什么背景，应该不难搞。事成之后，这个数！”他报出了一个让陈浩心跳骤然加速的数字。
金额虽然比不上他想象中绑架妞妞能勒索到的巨款，但也足够他还清眼前的债务，还能逍遥一段时间了！
一个更“安全”的选择，似乎摆在了面前。不用去动自己的亲生女儿（尽管他此刻已几乎泯灭人性），不用直面陆忠琛那个恐怖的家伙，就能拿到钱！
贪婪和侥幸心理瞬间压倒了残存的一丝犹豫。
“目标信息发给我看看。”陈浩强装镇定地说道。
很快，他的手机上收到了一张有些模糊的偷拍照片和一个地址。照片上的女人穿着廉价的连衣裙，拎着个购物袋，正走进一个老旧小区。虽然照片像素不高，角度也不好，但陈浩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柴芳芳！
怎么会是她？！
陈浩愣住了。随即，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惊讶，有讽刺，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快意。
这个曾经和他一起背叛林宛瑜、如今和他一样在泥潭里挣扎的女人，竟然也被人盯上了？真是天道好轮回！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回复小斌：“这活我接了！什么时候动手？”
他不仅接了，心中还升起一个恶毒的念头。他要亲自参与！他要亲眼看看柴芳芳这个贱人惊慌失措、跪地求饶的样子！他要把他这段时间所受的所有屈辱和怨恨，都发泄在这个他同样憎恨的女人身上！
两天后的夜晚，月黑风高。
按照计划，陈浩和小斌，以及小斌找来的另一个面相凶恶的同伙，开着一辆偷来的、牌照被遮挡的面包车，早早埋伏在柴芳芳租住的那个老旧小区附近。
黑暗中，陈浩的心跳得很快，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病态的兴奋和即将报复的快感。
晚上十点多，柴芳芳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巷口。她似乎刚加完班（或者是在某个不入流的场所打工），拖着疲惫的步伐，低着头，慢吞吞地走着，丝毫没有察觉到黑暗中潜伏的危险。
“就是她！动手！”小斌低喝一声。
面包车猛地启动，如同幽灵般窜到柴芳芳身边，车门哗啦一声拉开！陈浩和那个凶恶同伙如同饿狼般扑了下去！
柴芳芳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惊呼，嘴巴就被一只脏手死死捂住，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粗暴地拖拽上了面包车！她惊恐地瞪大眼睛，拼命挣扎，当她在昏暗的车内光线中，隐约看到陈浩那张扭曲而熟悉的脸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绝望！
“唔……唔唔！！”她发出含糊的、被堵住的尖叫，眼神里充满了质问和哀求。
陈浩看着她这副样子，心中涌起一股扭曲的满足感。他狠狠一巴掌扇在柴芳芳脸上，低吼道：“贱人！安静点！这都是你自找的！”
面包车迅速驶离现场，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
他们将她带到了郊区一个早已废弃的、散发着霉味和铁锈味的破旧仓库里。柴芳芳被粗暴地推倒在地，双手反绑在身后，嘴上贴着厚厚的胶带。
小斌拿出柴芳芳的手机，翻找着通讯录，准备打电话勒索。然而，翻了一圈，他皱起了眉头：“浩哥，这……这女的联系人里，没什么像是有钱的主啊？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名字……”
陈浩也凑过去看，心里咯噔一下。确实，柴芳芳的社交圈早已崩塌，通讯录里除了几个同样落魄的“姐妹”，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根本找不到能拿出大笔赎金的目标。
“妈的！绑错人了？还是信息有误？”小斌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那个凶恶同伙也骂骂咧咧：“费这么大劲，绑了个穷光蛋？真他妈晦气！”
柴芳芳听着他们的对话，似乎明白了什么，挣扎得更厉害了，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一丝……荒诞的绝望。她竟然是因为被误认为有价值，才遭到了绑架？
陈浩看着地上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柴芳芳，又看了看两个已经开始互相埋怨、甚至将不满目光投向他的同伙，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绑错了人……拿不到钱……那他们这趟不是白干了？而且还背上了绑架的罪名！
小斌和那个同伙对视一眼，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他们干这行是为了钱，现在钱没了，还留着一个麻烦的活口……
“浩哥，你看……这女人现在没用了，留着是个祸害，不如……”小斌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中凶光毕露。
陈浩的心猛地一缩。杀人？他虽然恨柴芳芳，但也从没想过要她的命！
“不行！”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不行？”那个凶恶同伙逼近一步，冷冷地盯着陈浩，“浩哥，事情到了这一步，可由不得你了！要么一起动手，处理干净，大家安全。要么……”他的目光在陈浩和柴芳芳之间扫过，意味不言自明。
陈浩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自己亲手挖的坑里。他现在和这两个亡命徒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他不服从，很可能连他自己也会被“处理”掉！
他看着地上因为听到“处理干净”而吓得浑身剧烈颤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柴芳芳，再看向那两个眼神越来越不善的同伙，巨大的恐惧和后悔淹没了他。
他本来只是想弄点钱，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绑错人的代价，远比他想象的要沉重和血腥得多。他不仅没能拿到钱，反而将自己置于了一个更加危险和绝望的境地。
仓库外，夜风呼啸，如同冤魂的哭泣。仓库内，一场关于生死和人性底线的残酷抉择，才刚刚开始。而这一切的苦果，都将由这对曾经的“怨侣”，在绝望中共同吞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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