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过常山大营,吹得校场边那排新立的铜瓮嗡嗡低鸣,仿佛大地深处传来未散的余震。
声测坊外,九口深埋地底的陶瓮呈环形分布,每一口都以特制竹管连入坊内监听室。
羊皮膜绷在管口,随气流微微起伏,像某种沉睡巨兽的呼吸。
工匠们蹲在地上调整角度,汗水顺着鬓角滑落——这三天来,他们被赵云亲自督工,反复校准每一段传导路径、每一个共鸣腔的弧度。
有人曾悄悄嘀咕:“主公莫不是疯了?耳朵能比哨骑还快?”可昨夜井陉口擒敌的消息一传回,没人再敢质疑。
此刻,赵云负手立于坊前,披风不动,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视四周。
他已经等了三晚。
每夜子时三刻,三十里外的松林边缘,总有一缕极细微的风向扰动——不是野兽踏草,也不是夜鸟惊飞。
那是人驻足停留的气息,静得近乎不存在,却被他布下的“风铃阵”捕捉到了三次。
他知道是她来了,在听,在试探,在用她的方法验证他的手段。
“主公,最后一条竹管已通。”老匠人擦着手道,“只要地面有马队行进,哪怕十里之外,也能在膜上显出波纹。”
赵云点头,抬手示意。
一名士兵立刻牵马绕场奔跑,蹄声清脆。
片刻后,监听室内传来激动呼声:“动了!左三号膜震起来了!”
众人哗然。
赵云却未动容。
他只淡淡道:“声音靠介质传播。土比空气传得远,湿土又比干土快。我们不过是借地为耳。”他说这话时语气平和,如同讲述天象节气,可在工匠耳中,却似雷霆炸裂——谁听说过把“地”当成耳朵用的?
话音落下不久,裴元绍快步奔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喜色:“抓到了,两个探子,今晨摸到井陉口外五里处,鬼鬼祟祟画地形。游哨按您吩咐,放他们近前才动手。”
“供了吗?”
“熬不过半炷香。招认是刘大户的堂侄勾结黑山军细作,想趁春荒煽动流民闹事,说咱们粮仓虚实全靠‘运气’查出来,不足为惧。”
赵云嘴角微扬,寒意却从眼底漫开。
“他们总以为我们靠运气。”
他转身走入营帐,提笔疾书,命人将审讯竹简封缄,并附上一幅由地听阵记录绘制的“脚步轨迹图”——精确到步频、体重估算、甚至两人交谈时的心跳波动都被标注其上。
末了,他又添了一句:
“此图非人绘,乃地听所录。若不信,可验之以风。”
信使出发一个时辰后,暮色四合。
营门外,一道素影悄然出现。
闻人芷未穿听风谷的暗纹斗篷,只着一袭月白长裙,发间无簪,袖口微卷。
她一步步走近声测坊,指尖轻触一口陶瓮,闭目片刻,忽而低笑:“你能听见五百步外的脚步,但听不见房梁上的老鼠。”
话音落,屋顶一声轻响。
一只啃噬木梁的老鼠应声坠落,脖颈被银丝缠住,悬在半空挣扎不已。
她抬袖,丝线回收,动作轻巧如抚琴。
赵云缓步而出,袍角带风,眉宇间竟有几分笑意:“听风谷‘九窍听微术’,可辨十丈内呼吸心跳,果然名不虚传。”
“那你呢?”她转身看他,眸光清冽如雪泉,“你要听什么?”
他没有回答,而是走向监听室,推开木门,示意她入内。
墙上,一幅由九根细线牵引的沙盘静静陈列,标记着今日两名探子的行动路线,与地听阵捕捉的震动完全吻合。
“这不是为了抓贼。”赵云缓缓道,“这是为了让敌人知道——他们的每一次呼吸,都有可能成为告密者。”
闻人芷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你想建一张网。”
“不是我想。”他望向远方渐暗的山脊,“是天下需要有人听见那些不该被忽略的声音。”
夜风穿过铜瓮,发出悠长回响,像是某种古老誓约的开端。
就在此时,赵云转身,指向营区深处一座尚未挂牌的高檐大屋。
“明日,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他说,声音低沉而坚定,“那里挂着的,不只是地图。”赵云引她步入那座高檐大屋时,夜风正穿过廊下悬挂的铜铃,发出细碎如语的轻响。
门扉推开,一股墨香混着松烟气息扑面而来,室内烛火摇曳,映照出墙上巨幅《河北山水全势图》——山川走势以青金勾勒,河流脉络用银线描摹,数十面红、白、黑三色小旗错落分布,或标商路驿站,或注山寨坞堡,甚至荒村野渡也未遗漏。
闻人芷脚步一顿,瞳孔微缩。
这并非寻常舆图。它有“呼吸”。
某些旗帜边缘泛着极淡的朱砂晕染,像是血迹初干;几处山谷之间,细密的墨点连成波纹状轨迹,竟与她昨夜通过风声推演的流民迁徙路线完全吻合。
更令她心惊的是,图中一处偏僻隘口旁,赫然贴着一枚黄纸签条,上书:“三日后子时,黑山余部将经此运盐铁入塞。”
“你怎么知道?”她声音很轻,却带着刀锋般的锐利。
赵云不答,只缓步走到图前,指尖轻轻拂过一道横贯太行的虚线标记。
“你看这里——井陉、飞狐、蒲阴,九条古道贯穿南北。若单靠游哨探马,百里之外的消息,快则两日,慢则五日。等我们知道时,战火已烧到城下。”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她,“而我想听见的,是尚未踏出的脚步,是还未点燃的烽烟。”
他转身,从案上取来一卷竹简,递向她:“这是‘言功制’草案。每报一条有效讯息——无论是匪踪、灾情、官吏贪渎,记一分‘言功’。一分换半斗米,三分可请医入村,十分减全年赋税一成。消息由谁所报,永不追查身份。”
闻人芷接过竹简,手指微颤。
她出身听风谷,一生都在偷听天下秘密,却从未想过,有人要让天下人主动开口。
“你不设耳目……而是让百姓自愿传声?”她喃喃。
“耳目令人恐惧,”赵云低声道,“而信任,才能织网。”
她猛地抬头:“那你为何信我?”
烛光下,赵云看着她,眼神如深潭映星。
“五日前,刘大户家劫持人质,你本可用那枚铜牌换取重赏——那是你们听风谷联络外域的信物,价值千金。可你没去领赏,反而潜入宅院,割断绳索,救了那对母子。”他顿了顿,嘴角微扬,“你说你只为验证我的地听阵是否真能识破阴谋……可真正识破阴谋的,是你的心。”
闻人芷怔住,良久无言。
袖中手指悄然收紧,那枚曾被她藏入鞋底的铜牌,早已在那一夜沉入井中。
五日后,春雨初歇。
常山县城东街,一座灰瓦高阁正式挂牌,匾额三个大字遒劲飞扬:传音社。
门前鼓声三响,三十名衣衫褴褛的盲童列队而入,皆由各地孤老所荐。
他们看不见世界,却被赋予新的感知方式——指尖抚过特制陶埙,耳贴共鸣铜管,在闻人芷亲自调教下,学习辨识千里之外的马蹄频率、风雨中的异样足音。
她在孩子们耳边低语,声音温柔却坚定:“从今往后,你们不是废人。帝国的眼睛闭上了,耳朵睁开了。”
与此同时,赵云立于城楼最高处,手中握着那卷自前世梦境得来的《归墟图》残卷。
忽然,图上血脉般的暗纹再度发烫,原本模糊的几点光斑竟接连亮起,赫然与他规划的首批十座“传音塔”选址完全重合!
他凝视远方,低语如誓:“师父,你说乱世靠枪吃饭……可现在,我想让每一阵风都为万民说话。”
就在此刻,洛阳方向遥遥传来琴音。
不再是杀伐凌厉的《破阵乐》,而是浩荡升腾的《万象引》。
琴师仰望星空,只见北斗第七星骤然炽亮,仿佛天地共鸣,颤声疾书:
“天听将启,龙脉再续。”
而此时,在清晨的常山县城,“听风楼”茶香氤氲,说书人惊堂木一拍,开讲《黄巾乱起》。
堂中百姓议论纷纷。
一名老农模样的男子蜷在角落,捧着粗碗低头啜茶,片刻后,他放下碗,望着窗棂外飘动的柳絮,低声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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