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龟裂的余波早已散去,尘土落定,可那杆横置于案上的龙胆亮银枪,却依旧在阳光下泛着冷冽如霜的寒光。
三日后,常山兵工坊深处一座新立的厅堂前,旌旗猎猎,百匠齐聚。
此地名为“匠政堂”——赵云亲题匾额,意为“以匠立国,以政统工”。
青瓦白墙之间,不再是昔日叮当乱响、各行其是的粗陋作坊,而是整齐划一、分区明确的钢铁熔炉与锻打工坊。
空气中弥漫着铁腥与炭火的气息,更有某种无形的秩序正在悄然成型。
赵云负手立于高台之上,身披玄色战袍,眉宇间不见锋芒外露,唯有深潭般的沉静。
他目光扫过台下近百名匠师——这些人,有的曾为军中铁匠,有的来自民间巧户,皆是被他以重金礼聘、或亲自登门所请。
今日召集他们,并非庆功,而是破旧立新。
“取制式长枪一柄。”他淡淡开口。
一名学徒连忙捧上一把寻常步兵所用的精钢长枪。
赵云接过,手腕轻抖,枪尖划出一道弧线,随即搁于长案之上。
他抽出腰间短匕,轻轻一点枪杆中段。
“重心偏前二寸三分,挥舞三刻便臂力难继。”他语调平静,却字字如锤,“根部锻接处有微隙,遇硬击必折于此。”
众人屏息。
他又拨动枪头:“刃口开角过锐,虽利初斩,然易卷刃崩口;枪缨孔距不当,战马疾驰时易生风阻……”
一项项缺陷被逐一指出,竟达七处之多。
台下匠人面面相觑,有人额头渗汗,有人低头不语。
这些细节,平日只道是“差不多”,何曾有人如此苛察?
“兵器非死物。”赵云抬眼环视,“它是士卒性命所托,是战场胜负之基。差之毫厘,便是万人喋血。”
话音落下,他挥手示意。
两名亲卫抬上一张红绸覆盖的木架。
赵云亲手掀开,露出一幅巨大图纸——正是龙胆枪的简化构造图。
“自今日起,推行《制兵九规》。”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全场。
“一,钢材配比统一,不得私掺废铁;二,淬火水温、时长、介质皆有定数;三,粗锻之后必经三级质检:初验形制,再查纹路,终以实战试用——凡不合格者,当场销毁!”
每说一条,台下便是一阵震动。
这已不是匠艺改良,而是将整个兵工体系纳入铁律!
刘老颤巍巍上前一步,拱手道:“少主用心深远,然……玄铁稀少,仅够打造数十神兵,如何支撑千人列装?我等日夜赶工,亦不过杯水车薪。”
赵云微微一笑:“所以,我们不用玄铁。”
众人愕然。
他转身一招,亲兵抬上数筐黑色砂石,颗粒细密,色泽深沉。
“此为含锰铁矿,产自太行北麓。”赵云俯身抓起一把,砂粒从指缝缓缓滑落,“我观古法炼铁,多取纯铁而弃杂矿,实乃暴殄天物。”
他踱步至熔炉旁,拿起铁钳,在地上画出简图:“以熟铁为基,混入此矿砂,共熔于炉;控温七百二十度,使其渗碳;而后三次折叠锻打,排尽杂质,纹理如云叠浪涌——可得‘代合金钢’,硬度近玄铁,韧性更胜之。”
鲁工听得双目放光,当即请命试制。
十把短刀出炉,砍桩十次,刃口无卷无崩。
他抚刀良久,仰天叹道:“若此法广布天下,十年之内,何愁无百万强兵?”
赵云却不急于推广。他转向周仓:“奋威营可愿换装?”
周仓抱拳请命:“末将领兵五千,愿为先锋!”
“不可。”赵云摇头,“利器在精,不在多。滥发则失其威,轻用则损其魂。”
他下令:首批仅造三百柄“奋威短刀”,五百副“叠鳞轻甲”,优先装备龙骧亲卫与奋威突击队。
其余部队,暂以旧器操练,待产能提升后再行轮换。
更令人惊叹的是,他命刘老设计“模块化铠甲”——胸甲可拆,臂腿分装,运输时不过几块铁片,战场上却能在半刻钟内完成组装。
工匠连夜绘图,三日后模型呈上,结构精巧,连张合巡视后也点头称善:“此甲若成军,千里奔袭再无负累。”
夜幕降临,匠政堂灯火未熄。
赵云独坐案前,手中摩挲着一块刚出炉的钢胚,眼中映着跳动的炉火。
武夫争雄的时代终将过去。
从此以后,决定天下归属的,将是标准、流程、材料科学,以及——掌控它们的人。
窗外风起,吹动檐下铜铃。
一道黑影悄然掠过坊墙,衣角翻飞,怀中似有金属冷光一闪而没。
夜深如墨,常山城外的官道上杳无人迹,唯有更鼓三声,敲碎了寂静。
兵工坊西侧角门却悄然开启一道缝隙,一个佝偻的身影贴墙而行,肩上扛着一只粗布包裹——沉甸甸的,隐约透出金属冷光。
那是个年轻的学徒,名叫陈七,平日沉默寡言,只知埋头打铁。
此刻他额角沁汗,脚步急促,眼中满是贪婪与恐惧交织的挣扎。
他怀中所裹,正是尚未开刃的“奋威短刀”胚体,共三柄,皆为当日试产之物。
若流入市井,足以换得良田百亩、安逸半生。
可他刚翻上墙头,脚下一滑,瓦片轻响。
风动了。
檐角铜铃无端一震,旋即归寂。
下一瞬,三道黑影自四面屋脊无声跃下,落地如羽,手中细索已缠住其腿腕。
陈七还未来得及呼喊,便被拖入暗巷,口被封,人被缚,仅余一双惊恐的眼,在月光下颤抖不止。
消息传至匠政堂时,赵云正伏案推演新式火药配比。
他闻报未怒,只淡淡道:“押回,明晨集匠。”
翌日清晨,朝霞未起,百匠已齐聚厅前。
寒风凛冽,众人列队肃立,目光齐刷刷落在中央跪伏的身影上——陈七披发垢面,双手反绑,身前摆着三柄未完成的刀胚。
赵云缓步而出,玄袍曳地,神色如常。
他并未下令责打,亦未宣判流放,而是转身取来一块乌黑磁石,又命人端上一小瓮清液,气味刺鼻。
“诸位可知,我为何能断定此刀非寻常钢质?”他俯身将磁石贴近刀胚,轻轻一吸——细微铁屑竟自行附着于表面。
“锰钢含微磁,而普通熟铁几无感应。”他再以小刀刮下些许粉末,投入酸液之中。
刹那间,液体泛起淡绿泡沫,缓缓升腾。
“此为硝酸验锰法。”赵云抬眼,声音不高,却如重锤落鼎,“凡掺伪、减工、偷料者,皆逃不过这两关。今日若非‘天听’耳目敏锐,这三柄刀便将流入敌营。试问——若公孙瓒得此刀法,仿而制之,再以千军压境,你们脚下这座兵坊,还能守住几日?”
众匠低首,冷汗涔涔。
赵云踱至陈七面前,蹲下身,直视其眼:“你父早亡,母病卧床,家中欠债三十缗……我都知道。你本可向刘老申领匠俸预支,或求减役养家。但你选择了背叛。”
陈七浑身颤抖,泪如雨下。
“我不杀你,也不逐你。”赵云起身,语气忽转沉静,“罚你亲手回炉这三柄刀胚,百次锻打,直至每一寸钢纹都合《九规》之准。此后一年,你为杂役,从淬火挑水做起。”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我要的不是怕死的奴工,而是有骨气的匠师。兵器有灵,唯诚者能铸。”
人群鸦雀无声,唯有风穿廊而过,吹动案上图纸猎猎作响。
七日后,春分。
朝阳初升,第一批“奋威短刀”整装列阵,刀身泛青,刃口如霜,五百柄一字排开,寒光连成一片江河。
赵云亲率龙骧亲卫夜袭假营。
月色掩映下,刀锋掠影,草人头颅纷飞,断肢横陈,演练场如同修罗战场。
一刀斩落十颈,弧光未歇;双足蹬踏间,已穿帐破栅如入无人之境。
演练毕,刘老颤声问:“少主,此刀当命名否?”
赵云望着远方渐亮的天际,轻声道:“不必。它不属一人,亦不为一时。从今往后,我们的兵工厂,不再叫‘兵坊’。”
他转身,朱笔挥毫,匾额落地——
万象工坊
“我要让每一把刀、每一副甲,都带着改变时代的重量。”
远处炊烟袅袅,铁锤声与风箱声交织成歌,仿佛预示着一场席卷天下的军工变革,正悄然拉开序幕。
数日后,涿郡军议在即。
赵云立于地图之前,指尖缓缓划过幽州腹地,眸光深邃。
良久,他召来闻人芷,递出一封密函,封口火漆完好,印鉴隐现墨痕。
“你带苏晴入幽州。”他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有些风,该提前吹起来了。”
喜欢三国之我是赵云,开局无敌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三国之我是赵云,开局无敌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