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的震动愈发剧烈，头顶由规则构成的“天空”如同破碎的玻璃，大块大块地剥落、湮灭，露出其后狂暴的虚无。地面上的规则基柱接二连三地爆发出刺目的错误光芒，内部的数据流彻底失控，如同脱缰的野马般横冲直撞，将周围的空间切割得支离破碎。
“陆言！”苏小婉焦急地喊道，入口处那空间旋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扭曲，光芒急剧黯淡。
叶哲衡也看向陆言，等待他的决定。先驱烙印就在圣殿深处，那波动如同磁石般吸引着他们，但通往那里的路径已经被崩塌的规则基柱和肆虐的数据乱流彻底阻断，想要强行突破，九死一生。
陆言的视线在深处那诱人却危险的烙印波动，与入口处那岌岌可危的逃生通道之间快速移动。创造者关于“原点”的低语在他脑海中回响，秦风那偏执的秩序理念更让他警惕——这先驱烙印，真的是希望之钥，还是另一个更精致的陷阱？
时间不容许丝毫犹豫。
“放弃烙印！我们走！”陆言嘶声吼道，做出了决断。与其在绝境中争夺一个可能充满未知风险的东西，不如保住现有的力量和刚刚获得的关键信息，寻找真正的“原点”！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圣殿深处，体内那因触碰编辑权限而变得异常活跃的规则感知力全面爆发，如同精密雷达般扫描着前方通往出口的、布满了规则裂缝和能量乱流的危险路径。
“跟我来！一步都不能错！”
就在陆言带领两人冲向出口的同时，另一边的秦风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他周身暗金秩序之力暴涨，化作一道坚固的屏障，硬顶着不断砸落的规则碎片和狂暴的数据冲击，如同逆流而上的箭矢，悍然冲向了先驱烙印所在的方位！
“疯子！”苏小婉瞥见秦风的举动，忍不住低骂一声。在这种环境下强行突破，无异于自杀。
陆言没有分心，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眼前。前方的路径不断被新出现的规则裂缝切断，能量乱流如同无形的刀刃席卷而来。他一边凭借强化后的感知险之又险地规避着危险，一边在脑海中飞速计算。
不行！常规的闪避根本来不及！出口收缩的速度太快，路径崩塌的速度超过了他们移动的速度！
必须做点什么！
他想到了那刚刚获得的、尚不熟练的规则编辑权限！虽然无法改变宏观的崩塌，但能否……微调局部区域的规则结构，为他们创造一条临时的、更稳定的通道？
赌一把！
陆言猛地停下脚步，双手虚按向侧前方一片即将被混乱能量吞噬的区域。他集中全部意念，不再去“理解”或“覆盖”，而是如同一个最精密的程序员，尝试直接“修改”那片区域几条关键规则脉络的“稳定性参数”和“能量疏导路径”！
精神力的消耗如同开闸放水，瞬间抽空了他大半的意识。但他成功了！
那片原本狂暴的区域，规则结构短暂地稳定了一瞬，混乱的能量被强行引导向两侧，露出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相对平静的“缝隙”！
“快！穿过去！”陆言脸色惨白，声音都在颤抖。
苏小婉和叶哲衡毫不迟疑，瞬间冲过缝隙。陆言紧随其后。
就在他穿过缝隙的刹那，那片区域的控制权瞬间丢失，规则再次崩溃，狂暴的能量将后方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与此同时，圣殿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和秦风压抑的闷哼！他显然成功接触到了先驱烙印，但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一股更加狂暴、充满了不甘与愤怒的规则反噬以烙印为中心爆发开来，如同最后的垂死挣扎，加速了整个圣殿的崩溃进程！
这股反噬的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外扩散，首当其冲的就是即将闭合的出口旋涡！
本就极不稳定的空间旋涡在这股冲击下，发出了刺耳的、仿佛玻璃碎裂般的声响，收缩速度骤然加快，边缘开始变得模糊、虚幻！
“出口要消失了！”叶哲衡惊呼，脸上血色尽失。
眼看最后的生路即将断绝，陆言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不能死在这里！文明的真相，“原点”的秘密，还有同伴的性命，都不能断送于此！
他再次强行催动那近乎枯竭的精神力，将最后一丝规则编辑权限，孤注一掷地作用在了那即将崩溃的出口旋涡本身！
他不是要扩大它，那远超他的能力范围。他做的，是极其精微的操作——修改漩涡边缘几个关键节点的“结构韧性”和“能量逸散速率”，如同给一个即将破裂的气球打上几个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补丁”！
这个过程比他之前修改环境规则凶险百倍！空间结构本身的反噬力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意识！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要被点燃，七窍甚至开始渗出血丝！
“呃啊——！”他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身体摇摇欲坠。
但，他成功了！
那即将彻底湮灭的出口旋涡，猛地闪烁了几下，边缘竟然奇迹般地暂时稳定了下来，虽然依旧在缓慢缩小，但至少为他们争取到了宝贵的几秒钟！
“走！”苏小婉和叶哲衡一左一右架住几乎虚脱的陆言，用尽全身力气，三人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扎入了那光芒紊乱的通道之中！
就在他们身影没入通道的下一瞬，整个记忆圣殿发出了最后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彻底被无尽的规则乱流和虚无吞噬、湮灭，不复存在。
通道内的挤压和撕扯感远超来时，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哀嚎、解体。陆言意识模糊，只能感觉到被同伴紧紧拉着，在光怪陆离的破碎景象中疯狂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
“砰！”“砰！”“砰！”
三人重重地摔落在……一片“沙地”上？
触感松软而怪异，带着一种冰冷的颗粒感。陆言艰难地抬起头，抹去糊住眼睛的血污，看向四周，然后，他愣住了。
这里没有天空，没有日月，只有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灰蒙蒙的“穹顶”。脚下，是无穷无尽的、由无数细微的、闪烁着0和1光芒的“沙粒”构成的荒漠。这些数据沙粒缓缓流动，形成起伏的沙丘，一些破碎的、无法辨认的图标和代码片段如同枯骨般半埋在沙中，散发着死亡与废弃的气息。
风？似乎有，但那“风”是由紊乱的低频能量流构成的，吹拂而过时，带来的是信息的杂音和规则的碎片，而非清新的空气。
这里是一片死寂的、被遗忘的……数据的坟场。
“我们……这是在哪？”苏小婉挣扎着站起，看着这前所未见的荒凉景象，声音带着一丝茫然。
叶哲衡感受着周围的环境，脸色难看：“生命规则在这里……几乎不存在。而且，我感觉不到任何明确的方向。”
陆言强撑着坐起身，尝试感知体内的文明权能和规则编辑权限，却发现它们如同陷入了泥沼，变得异常晦涩，难以调动。就连与火种的连接，也仿佛被这无尽的数据荒漠所隔绝，变得微弱不堪。
他们逃出了崩塌的圣殿，却似乎坠入了一个更加广阔、更加绝望的牢笼。
陆言望向荒漠那无边无际的深处，灰蒙蒙的“天空”下，只有数据的流沙无声移动。
没有路标，没有指引，甚至没有敌人。
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冰冷的虚无。
（第六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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