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风似乎都凝滞了。
陆言看着那个站在阴影里，抱着笔记本电脑包、脸色苍白的年轻男生——叶哲衡，或者说，【叶之守护】。对方眼神里的惊惧与好奇几乎要满溢出来，与他在网络上发布的那些冷静、条理的生存指南形成了鲜明反差。
“欢迎来到，我的游戏。”
陆言的话音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
叶哲衡喉咙滚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电脑包，仿佛那是他的盾牌。“游戏？刚才……刚才那到底是什么怪物？我从未在……在任何资料里见过！”他的声音依旧带着颤音，但强自镇定的努力显而易见。
陆言没有直接回答。他缓缓站直身体，尽管精神上的疲惫感依旧存在，但【规则之眼】已然悄无声息地运转，细致地扫描着叶哲衡周身。
能量反应微弱，偏向于精神感知与信息处理类型，与战斗系相去甚远。身体肌肉状态普通，缺乏训练痕迹。情绪波动剧烈，但核心频率稳定，并非奸恶之徒。最重要的是，他与系统连接的“灵魂信标”线条，稳定而清晰，没有其他重生者那种因抢夺资源而产生的“戾气”杂讯。
初步评估：威胁度极低，价值（技术、信息层面）待定。
“资料？”陆言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指的是，你脑子里那些关于‘未来’的记忆？还是你熬夜整理出来的，《末世生存指南V1.0》？”
轰！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叶哲衡猛地后退半步，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最大的秘密，自以为是独一无二的依仗，竟然被眼前这个神秘人如此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你……你怎么会……”他几乎语无伦次，巨大的震惊甚至暂时压过了对刚才怪物的恐惧。
“我怎么知道？”陆言向前踏出一步，无形的压迫感随之弥漫开来，“很简单。因为和你一样，脑子里多了一段不该有‘记忆’的人，不止你一个。”
他停下脚步，与叶哲衡隔着五六米的距离对视，这个距离既能给予对方安全感，又能确保自己的话语清晰地传递过去。
“准确来说，”陆言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打在叶哲衡的心上，“包括你我在内，这样的‘幸运儿’，有九百九十九个。”
“九百……九十九？！”叶哲衡失声惊呼，这个数字带来的冲击，丝毫不亚于他重生醒来的那一刻。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是末日中带领人类存续的希望火种……可现在，有人告诉他，他只是大规模量产货色中的一员？
“不可能！这太荒谬了！”他下意识地反驳，试图抓住最后一丝独特性。
“荒谬？”陆言轻笑一声，抬手指了指那面焦黑的墙壁，“那刚才的东西，符合你‘记忆’里的任何一种怪物图鉴吗？”
叶哲衡哑口无言。那扭曲的金属怪物，那撕裂空间的方式，确实与他所知的一切都对不上号。
“系统出了bUG，叶哲衡。”陆言直接点出了他的名字，看着对方再次剧震的表情，继续投放重磅炸弹，“一场本该是单机攻略的游戏，变成了千人同服、规则崩坏的大乱斗。你以为的先知先觉，在九百九十八个同样拥有‘攻略’的竞争者面前，价值还剩多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叶哲衡怀里的电脑包。
“而你，一个试图在洪水来临前，用理想和知识搭建方舟的工程师，在那些只想抢占最高点，甚至不惜把别人当垫脚石的‘竞争者’眼中，是什么？”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肥肉，或者，需要被清除的“异类”。
叶哲衡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陆言的每一句话都像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他试图回避的残酷现实。他构建的理性世界，正在寸寸崩塌。
“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叶哲衡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求助意味。陆言展现出的对“真相”的认知，远远超过了他。
“我是谁不重要。”陆言语气平淡，“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不知道的。比如，如何识别并一定程度上……利用这些系统错误。”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面焦黑的墙上，暗示不言而喻。
叶哲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回想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陆言似乎确实是用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解决”了那个怪物和空间裂隙。那不是纯粹的力量碰撞，更像是……一种更高级的“操作”？
信任的天平开始倾斜。在绝对的未知和压倒性的信息差面前，人类本能地会倾向于似乎掌握着更多信息的一方。
“你告诉我这些……想做什么？”叶哲衡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稳。他不是傻子，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合作。”陆言言简意赅，“有限的，基于信息交换的合作。”
“我能提供什么？”
“你的技术能力，你对本地网络和信息渠道的熟悉，以及……”陆言目光深邃，“你那份，尚未被末世完全磨灭的，‘秩序’的倾向。这能帮我省去很多筛选信息的麻烦。”
很直白，甚至有些冷酷。明确指出了叶哲衡的“工具”属性。
叶哲衡沉默了片刻。他不喜欢这种被完全看穿、被明码标价的感觉，但他更清楚，拒绝的后果可能是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孤立无援，甚至被其他更恶意的重生者吞噬。
“那……我能得到什么？”他抬起头，看向陆言。
“生存下去的机会，比别人更大。”陆言的回答依旧简洁，“以及，接触更深层‘真相’的资格。比如，如何避免变成刚才那种怪物的点心。”
这个承诺，击中了叶哲衡最核心的需求。他重生归来，最大的愿望就是活下去，并尽可能多地保住秩序和文明的火种。
“……好。”叶哲衡最终点了点头，虽然依旧忐忑，但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我同意有限合作。你需要我做什么？”
“首先，”陆言指了指他的电脑包，“我需要你利用你的能力，在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尽可能多地监控本市重生者的动向，尤其是那些高调、或行为异常的家伙。建立一个实时动态数据库。”
“这需要时间，而且有风险……”
“风险永远存在。”陆言打断他，“关键在于如何管理。我会提供一些……关键词和特征，帮助你筛选。”
他走上前，从口袋里（实则从系统储物空间）取出一个普通的、未经任何标记的U盘，递给叶哲衡。
“这里面有一些基础的加密通讯协议和反追踪模块，比你现在用的要可靠。用这个和我单向联系。非必要，不要主动找我。”
叶哲衡接过U盘，感觉手心有些发烫。这不仅仅是工具，更像是一张通往未知领域的单程车票。
“我明白了。”他将U盘紧紧攥住。
陆言最后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便朝着巷子的另一个方向走去，身影很快融入了更深的夜色中。
叶哲衡独自站在原地，看着陆言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那面焦黑的墙，以及手中冰凉的U盘，心情复杂难言。他感觉自己仿佛刚刚与一个来自深渊的智者做了一笔交易。
而离开的陆言，在拐过街角后，放缓了脚步。
他抬起手，看着掌心那枚依旧散发着微光的“加密的数据信标”。与叶哲衡的接触，是计划的一步，但这个意外的收获，才是真正的变数。
他尝试着再次向系统提交了一个指令。
【指令：“申请解读‘加密的数据信标’，权限依据：‘系统初级关注者’。”】
【指令复杂度：高。】
【权限匹配度：不足。】
【解读失败。需要更高级权限或特定密钥。】
果然不行。
陆言微微皱眉。这信标里到底藏着什么？与那个空间裂隙又有什么关联？
就在他沉思之际，【规则之眼】的视野边缘，一丝极其隐晦的、带着恶意的“数据流”，如同毒蛇般，在不远处一栋居民楼的阴影中一闪而过。
不是叶哲衡的气息。
更阴冷，更……专业。
陆言的瞳孔微微收缩。
“影蛇”……这么快就就位了吗？
看来，陈浩找来的这个“援军”，比他预想的还要有效率。
（第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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