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隐晦的、带着纯粹“观察”意味的规则波动，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陆言心中荡开涟漪。在刚刚平息了一场规则冲突的敏感时刻，这样一个匿名的观察者，其意图令人玩味，更可能与之前感知到的不祥波动有关。
“有东西在看着我们，刚刚就在附近。”陆言用意念告知同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规则阴影区域。那里只有缓慢流淌的混沌能量，再无异常。
“是‘铁律王朝’或‘幻梦之境’的人？”苏小婉警惕地握紧匕首，她的“守护”权柄让她对潜在的窥伺格外敏感。
“不像。”秦风否定道，他掌心的秩序种子微微发亮，感知着周围规则的“纯净度”，“那波动很奇特，不带任何明显的立场，只有纯粹的‘记录’……像是个……史官？”
叶哲衡尝试用生命权柄感知那片区域残留的“信息痕迹”，却只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被刻意抹除过的余韵。“痕迹被清理得很干净，对方很谨慎。”
陆言没有放弃。他将文明权能聚焦，不再局限于感知规则的“现状”，而是尝试追溯那片区域规则粒子在极短时间内（相对于规则之海的时间尺度）的“运动轨迹”和“信息承载”变化。这如同在茫茫沙海中寻找特定沙粒被风吹动的路径，极其耗费心神。
但这一次，他捕捉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指向规则之海更深处的“信息流向”！那观察者并非凭空消失，而是以一种极其高明的方式，融入了规则能量的背景流动，向着某个特定方向遁去。
“跟我来！”陆言低喝一声，循着那微弱的线索，率先向规则之海的深处追去。苏小婉三人紧随其后。
追踪的过程并不顺利。那观察者显然对规则之海的环境极为熟悉，其遁走路线迂回曲折，时常借助天然的规则湍流或能量暗礁来掩盖行踪。若非陆言与底层协议相连，感知远超常人，早已跟丢。
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原本混沌却充满生机的规则色彩，逐渐染上了一层不祥的灰败。规则能量的流动变得粘滞、迟涩，仿佛患上了动脉硬化。一些区域甚至出现了规则的“坏死”——规则粒子失去活性，如同灰烬般漂浮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与“收割者”同源的冰冷死寂气息。
“是那些‘怨念残渣’！”叶哲衡脸色凝重，他的生命权柄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和排斥，仿佛置身于一片规则的“荒漠”或“坟场”。
终于，在穿过一片由扭曲、干枯的规则脉络构成的“荆棘林”后，眼前的景象让四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个巨大的、不断缓慢蠕动的“脓疮”，镶嵌在规则之海的“壁膜”上。脓疮由无数漆黑的、粘稠的、散发着绝望与吞噬欲望的规则残渣构成，表面不时鼓起一个个气泡，破裂时喷吐出更加浓郁的灰败气息，侵蚀着周围健康的规则环境。一些被污染扭曲的、不成形的规则怪物在脓疮周围徘徊，发出无声的嘶嚎。
而他们追踪的那道隐晦的观察波动，最终消失的方向，赫然指向这个巨大脓疮的深处！
“它进去了？还是说……它本就来自那里？”苏小婉感到一阵寒意。
就在这时，那脓疮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猛地一阵剧烈蠕动！一条由漆黑残渣构成的、带着无数吸盘的巨大触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骤然从脓疮中射出，带着湮灭规则的恐怖气息，直取为首的陆言！
攻击来得太快太猛！那触手蕴含的“否定”与“吞噬”规则，远超之前遭遇的任何敌人，甚至让陆言感到了一丝旧日面对“收割者”本体时的压迫感！
“小心！”
苏小婉匕首疾挥，一道凝聚了“守护”与“锋锐”权柄的月牙形光刃斩向触手，却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浅痕，便被那粘稠的黑暗所吞噬！叶哲衡的生命屏障刚升起，就被触手散发的死寂气息侵蚀得千疮百孔！
秦风低喝一声，秩序壁垒瞬间构筑，暗金色的光芒死死抵住触手的尖端，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壁垒上裂纹迅速蔓延！
眼看触手就要突破防御——
咻！
一道极其凝练、颜色不断变幻的流光，如同从虚无中射出的子弹，以超越思维的速度，后发先至，精准地命中了漆黑触手与脓疮连接的根部！
那流光并非单纯的攻击，其内部蕴含着一种奇特的、不断自我刷新的“解析”与“瓦解”规则！它在命中点的瞬间，规则属性就针对触手的结构特性进行了上千次微调，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找到了其最脆弱的规则节点！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看似不可一世的漆黑触手，从根部开始，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块，迅速瓦解、消融，化作一缕缕黑烟，最终被那不断变幻的流光彻底“净化”！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脓疮发出了无声的愤怒咆哮，剧烈收缩，暂时停止了攻击。
陆言四人惊魂未定，看向流光射来的方向。
只见在那片规则荆棘林的阴影中，一个身影缓缓浮现。他（或她）周身笼罩在一层不断流动变幻的、如同水波般的光晕中，看不清具体形态，只有一双冷静到近乎漠然的眼眸，透过光晕注视着他们，以及那个巨大的脓疮。
“离开这里。”一个中性的、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意念传来，“‘哀嚎脓疱’不是你们现在能处理的东西。”
“你是谁？”陆言沉声问道，同时警惕地感知着对方。他惊讶地发现，对方身上的规则波动与之前那个“观察者”同源，但更加深沉、强大。而且，对方使用的力量，并非单一权柄，更像是一种高度技巧性的、对多种基础规则的复合运用，其精妙程度远超目前所见的大部分权柄持有者。
那双漠然的眼眸扫过陆言，似乎在他与底层协议连接的气息上停留了一瞬。
“我们是‘深潜者’。”那个意念再次响起，“专注于清理这些旧日遗毒，并挖掘被埋葬的真相。”
“真相？”陆言心中一动，“关于系统创造者？”
深潜者的身影微微波动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陆言知道创造者的存在。
“你知道的比看上去多。”对方的意念依旧平静，“没错，关于创造者，关于‘收割者’的起源，关于……这片规则之海之外的存在。”
他（她）抬起手，指向那个暂时沉寂的脓疮，以及其更后方那深邃无光的规则之海深处。
“如果你们真想为这片新海做点什么，而不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调停那些微不足道的冲突……或许，我们可以谈谈。”
“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哀嚎脓疱’只表表象，更深处的‘东西’快要醒了。”
话音落下，深潜者的身影开始缓缓变淡，如同要融入背景。
“想了解更多，跟上。或者，继续你们那幼稚的‘过家家’。”
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只留下一道微弱的、指向某个未知坐标的规则信标。
是跟上这个神秘而强大的“深潜者”，前往可能充满未知危险的深处，探寻所谓的“终极秘密”和更深层的威胁？还是就此退回，专注于处理规则之海内部已知的冲突与建设？
陆言看着那缓缓蠕动的“哀嚎脓疱”，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与旧日噩梦同源的力量，又看了看深潜者留下的信标。
他知道，新生的规则之海面临的威胁，远不止理念冲突那么简单。这些源自旧系统的“遗毒”，可能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我们去。”陆言做出了决定，眼神坚定。
他需要答案，也需要力量，来应对可能远超想象的危机。
（第八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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