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青石板上溅起水花,陈九陵刚把苏绾护在怀里,她突然剧烈抽搐起来。
沾着雨水的指尖死死掐进他手腕,指甲几乎要渗出血:“心......在哭......‘心狱’在村底古井下!”
他低头,正撞进她骤亮的瞳孔——那是多日来第一次,苏绾的眼神像淬了星火的琉璃,清得能照见他眉心的褶皱。
可下一秒,她眼尾又浮起青黑,指甲松开,转而揪住自己发辫猛扯,银簪扎进头皮都浑然不觉:“龙要吃心......龙要吃心......”
“玉虚子!”陈九陵吼了一嗓子,反手扣住苏绾腕脉。
玄清门主从雨幕里跌撞着跑来,道袍下摆全是泥,怀里还揣着他那套银针。
陈九陵把人往地上一放,指腹按在苏绾后颈风池穴:“封神庭,别让她再受龙魇侵蚀。”
玉虚子的手在抖。
他望着苏绾额角渗出的血珠,喉结动了动:“陈施主,神庭穴......”
“封!”陈九陵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她再这么疯下去,不等找到九棺残片就先废了。”
银针入穴的瞬间,苏绾发出幼兽般的呜咽,瘫软在陈九陵怀里。
他把人交给守在边上的村妇,转身抓起疯道人后领:“带路,村底古井。”
疯道人被拽得踉跄,锈剑在腰间磕出闷响。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向村东头那棵老槐——树下的青石板已被掀开,黑洞洞的井口正往外冒腥气:“那井打从建村就有,说是通着黄泉......”
陈九陵踩着湿滑的井梯往下爬,雨水顺着领口灌进后背。
井壁上的抓痕比他预想的深,指甲盖大小的凹痕里还卡着碎布片,泛着暗红。
等他的靴底触到水面,才发现积水根本不是水——那是凝固的血,混着腐叶和碎骨,踩上去黏糊糊的像踩在烂肉里。
“他娘的。”他骂了句,摸出战术手电往水下照。
光束扫过的瞬间,一只青灰色的手突然从血水里伸出,扣住他脚踝!
陈九陵反手抽出腰间短刀要砍,却在看清那手的瞬间顿住——指节上缠着褪色的红绳,腕骨处有道月牙形疤痕,和疯道人腕间的一模一样。
“是我爹......”疯道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哭腔。
他不知何时也下了井,跪在血水里,枯枝般的手指抚过那具蜷缩的尸骨:“他当年被玄清门说成疯癫,说他半夜往井里扔黄符是中了邪......可他没疯,他是在镇龙!”
陈九陵蹲下身,手掌覆上尸骨胸前的断剑。
锈迹斑斑的剑柄上“斩龙”二字突然泛起青光,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三百年前的雨夜,穿玄色道袍的男人跪在井边,怀里抱着半卷残图。
玄清门的弟子举着火把围上来,为首的白胡子老头冷笑着:“墨先生既然说龙髓是祸根,不如亲自下去探探?”
“他们联合皇室!”疯道人突然号啕,眼泪混着血水淌进衣领,“龙髓能延寿,所以他们故意不彻底封印龙魇,用守陵人血脉当饵料,维持这吃人的平衡!
什么护国神兽,根本是他们圈养的血食!“
陈九陵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能清晰感觉到,尸骨里残留的执念像把钝刀在割他掌心——那是守陵人明知会死,却仍要把刻着真相的玉牌塞进井壁砖缝的决绝。“孤臣死谏意。”他低喃一声,掌心腾起幽蓝意刃,“原来这就是你要传的道。”
意刃划开青砖的声响比雷声还脆。
当血玉牌落进他掌心时,整座山都震了震。
陈九陵抬头,正看见玉虚子摇摇晃晃地从草屋方向跑来,道袍前襟全是血:“陈施主!
龙......龙瞳!“
他顺着玉虚子颤抖的手指望去。
乌云翻涌的天空中,一只青铜色的巨瞳正在凝聚,瞳孔里流转着万千怨魂的哭嚎。
玉虚子的额角渗出黑血,显然刚才试图用清心咒对抗龙魇时被反噬了:“它......它在看我......”
“找地方躲!”陈九陵把血玉牌塞进疯道人手里,“守好这个,心狱破了。”他转身往村外悬崖跑,风里飘来苏绾模糊的呼唤,混着龙瞳的低吟。
爪狱所在的悬崖比他想象的陡。
陈九陵攀着藤蔓往上爬时,看见岩缝里卡着根黑铁利爪——三丈长的爪尖裹着千年藤蔓,像条蛰伏的巨蟒。
两个背着工具箱的石傀匠后代正举着凿子要拆藤蔓,陈九陵刚喊“别碰”,最左边的年轻人突然惨叫。
藤蔓骤然暴起,粗如儿臂的枝桠穿透他胸膛。
陈九陵扑过去拽人,却见那藤蔓上布满细小的倒刺,每根倒刺都粘着碎肉——是被龙魇吞噬的魂魄。“都退!”他吼了一嗓子,摸出怀里的寻龙盘。
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停在正午方向。
“每日正午,阳光折射角度会削弱怨念链接。”他解下外套系在腰间,“去把村里所有铜镜收来,架成聚光阵。”
等十二面铜镜在崖顶排开时,日头刚好爬到中天。
陈九陵眯眼望着镜阵折射出的光束,掌心意刃嗡鸣。
当那束光精准照在爪尖与岩缝的连接处时,他抬手就是一刀——蓝芒闪过,最后一根精神丝线应声而断。
黑铁利爪碎成漫天火星的瞬间,陈九陵听见地底下传来闷吼。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不知是刚才被藤蔓划伤的,还是龙瞳反噬的),转头对疯道人说:“口狱,走。”
地下溶洞的腥气比井里更重。
陈九陵打着手电往里照,洞壁上密密麻麻全是白骨,每个喉管都被咬得稀烂。
疯道人缩在洞口,声音发颤:“龙口吞怨,得选替罪羊......每代都要推个活人进来,说这样龙就不会吃别人。”
陈九陵蹲下身,用刀尖挑起具白骨的指甲。
里面卡着半片黄符,边角的云纹他再熟悉不过——玄清门的驱邪符,每个弟子入门时都要在符上滴血认主。“你们不是驱魔,是送菜。”他抬头看向玉虚子,后者正盯着那片黄符,脸色比身后的白骨还白。
“九棺残片。”他冲疯道人伸出手。
第五片残片刚触到洞壁铭文,陈九陵就感觉胸腔里的战魂在烧——那是大楚将军的魂,是守陵人的魂,是所有被龙魇吞噬的百姓的魂。
龙魇终于显形了,是张由万千人脸拼凑的巨口,正对着他无声嘶吼。
陈九陵退到高处,把心狱、爪狱、口狱的封印令并列摆开。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从洞顶裂缝漏下来,照出三枚玉牌上的纹路——五狱本应闭环成阵,可“首狱”的位置空着,像道永远合不上的伤口。
“龙头......”疯道人突然说,声音轻得像叹息,“一直就在太子棺前。
可没人敢动,怕触怒龙威......“
陈九陵望着洞外冥河窟方向,那里的山影黑得像团化不开的墨。
他咬破指尖,血滴在第五片残片上:“那就让我这个‘外臣’,把你们藏了三百年的脏东西,挖出来晒晒太阳。”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骨骼碎裂的声响。
老瘸子站在村口,脖颈的鳞甲已经覆盖到下颌,金芒从他瞳孔里渗出来,像两盏鬼火。
墨无归的声音混着风声钻进陈九陵耳朵:“来吧,让我看看......你能走多远。”
深夜的断脊岭上,狂风卷着落叶打旋。
岭顶那座荒废的石庙前,一块刻着“尾狱”的残碑正从土里缓缓升起,碑身上的血字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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