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如跗骨之蛆,顺着脚踝瞬间钻入骨髓!
那根从黑暗中暴起的厌武铁桩,不仅刺穿了他的血肉,桩身上镌刻的诡异步咒更化作森然黑气,仿佛蛰伏了千年的毒蛇,沿着他的血脉疯狂上涌,直冲天灵!
换作任何武者,此刻早已心神失守,沦为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
可陈九陵只是身躯猛地一颤,牙关死死咬住,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如困兽的低吼。
他没有倒下,猩红的目光反而在这极致的痛苦中变得愈发清明锐利。
他强撑着抬眼,扫向四周。
这片绝对的黑暗并非空无一物。
微弱的幽光从岩壁内渗透而出,勾勒出九具巨大青铜棺椁的轮廓。
它们并非平放在地,而是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深深嵌入山体,仿佛是这片地脉的骨骼。
每一具青铜棺的棺首,都用上古篆文刻着一个名字,字迹铁画银钩,透着一股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
镇北军前锋统帅,霍斩岳。
镇北军破阵统帅,秦无伤。
一连七个名字,皆是当年随他征战北境、威震八荒的镇北军统帅!
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段浴血的传奇,一个不屈的英魂!
而第八具棺椁上的名字,让他心脏猛地一缩——藏龙阁初代阁主,苏无咎!
那是苏绾的先祖,也是当年唯一一个知晓他所有秘密的挚友。
他的视线缓缓移向第九具,也是最靠近中央的那具棺椁。
当看清上面的名字时,饶是他心坚如铁,瞳孔也抑制不住地剧烈收缩。
那上面刻着的,不是陈九陵。
而是“萧承煜”。
是他身为大楚皇子时的本名!
一个冰冷的念头如惊雷般在脑海中炸开:“原来……他们早知道我会来。”这不是一个囚笼,这是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归宿,一个跨越了百年的惊天杀局!
就在他心神剧震的刹那,无数细密如沙的低语从地底深处传来,仿佛有千军万马在他耳畔呢喃,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跨越生死轮回的执念与忠诚,精准地钻入他的灵魂深处。
“主上,我们还在等。”
“主上,归来……”
“主上……”
声音来自那九具青铜棺椁,来自那些早已化为枯骨的袍泽故友!
与此同时,十丈之外,苏绾被三道粗如儿臂的锁魂链死死缚住,悬于半空。
她上方,一面古朴宝鉴悬浮,正是玉虚老君的至宝——清心鉴。
清心鉴垂下柔和却致命的光幕,笼罩着她的头颅,光幕中无数符文流转,正试图强行剥离她识海深处的记忆。
“啊……不要……求求你,放过我……”苏绾发出了凄厉的哭喊,娇躯剧烈颤抖,仿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泪水混杂着汗水滑落,那张绝美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绝望。
然而,在她低垂的头颅遮掩下,她的眼神却清明如冰。
她的指甲在颤抖中,早已被自己咬破,殷红的鲜血正一滴滴落在身下由毒雾凝结而成的黑色石面上。
她的指尖随着身体的“挣扎”,看似毫无章法地在石面上划动,实则正在用自己的心头血,悄然绘制着一幅繁复至极的阵图——归墟逆引阵!
此阵乃藏龙阁不传之秘,以至情至念为引,以精血魂力为媒。
一旦阵成,便可在瞬息之间制造出巨大的情绪真空,让以捕捉情绪波动为根基的清心鉴暂时“失明”!
她心中默念,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九陵……再撑三息……就三息!”
阵法中枢,玉虚老君须发无风自动,他单手托着清心鉴,感受着其中传来的磅礴信息,神情却愈发冰冷。
他看了一眼被困的陈九陵,又看了一眼“崩溃”的苏绾,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感:“九棺寻主,阴魂不散,不过是昔日皇权余孽的执念作祟。今日我便以煌煌正道,彻底封绝这旷世邪祟!纵使背负万世骂名,亦无所畏惧!”
话音未落,他猛地捏碎手中一道法诀!
“九阳神雷,诛邪!”
轰隆!
九阳锁魂阵的九个阵眼瞬间爆发出璀璨金光,九道水桶粗细的金色雷霆撕裂虚空,汇于一处,化作一道毁天灭地的雷龙,咆哮着朝陈九陵的天灵盖直劈而下!
这一击,足以让山河崩裂,神魂俱灭!
千钧一发之际,被黑气与剧痛双重侵蚀的陈九陵猛然抬头,双目赤红如血!
他发出一声震彻寰宇的怒吼,被铁箍锁住的右手竟在雷光降临前一刹,以不可思议的力量强行挣脱!
肌肉撕裂,骨骼错位,他却仿佛毫无知觉,反手一掌,狠狠拍在了距离他最近的那具青铜棺之上!
那是镇北军先锋统帅,“霍斩岳”的遗骸!
“武意通玄——开!”
刹那间,一股厚重如山、坚不可摧的狂暴战意从尸棺中汹涌而出,通过他的手掌,瞬间涌入四肢百骸!
正是霍斩岳名震天下的“磐石守意”!
那股意境没有去抵挡雷劫,而是化作一层无形的坚甲,死死护住了他即将被黑气冲垮的心脉!
一击得手,陈九陵毫不停歇,左手猛地触地!
大地是他与另外八具棺椁的媒介!
磅礴的感知力如潮水般铺开,瞬间锁定了另一具棺椁中残留的意志——那是疾行哨骑统帅的“疾风哨意”!
呼!
一道无形之风凭空而生,缠绕在他周身,竟让那毁天灭地的雷龙之势,都为之迟滞了万分之一息!
就是这一息的空当!
陈九陵双膝轰然跪地,不管不顾,以头颅为锤,向着冰冷的地面,重重叩首三下!
咚!咚!咚!
“大楚军规第一条——主帅未退,全军不散!”
他以血为祭,以头为礼,用最原始、最决绝的方式,唤醒了烙印在灵魂最深处,属于“萧承煜”的军魂契约!
随着他最后一句嘶吼,整片地脉剧烈地颤动起来!
第二具、第三具……一直到第七具,除了苏无咎与他自己的棺椁,那六具属于镇北军统帅的忠臣尸骸,在这一刻,同时发出了震天的共鸣!
六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根同源的强大意境,轰然交汇!
有不惜燃魂自照,为袍泽照亮前路的“焚身殉道意”!
有刀锋所向,连江河亦可斩断的“断江刀意”!
有马革裹尸,却依旧遥望故乡的“归乡望意境”!
有身负奇耻,仍死守寸土不让的“忍辱守土意”!
六大意境在他身后疯狂交织、融合,最终化为一道前所未有的复合战意——“不退战魂·极”!
嗡——!
一尊高达三丈的虚影在他背后凝结成形!
那虚影身披一袭早已被鲜血浸透的残破银甲,面目模糊,唯有一双眼眸亮如寒星。
他手中紧握着一杆只剩半截的破阵长矛,仰天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迎着那第九道雷劫,悍然举矛相抗!
轰!!!!
金雷与战魂相撞,爆发出足以湮灭一切的光与热!
玉虚老君脸上的淡漠与冰冷瞬间被惊骇所取代,他瞳孔骤缩,失声惊呼:“这不可能……凡人之躯,如何能同时承载六重英魂共意?!他会爆体而亡的!”
然而,陈九陵没有爆体。
也就在此时,苏绾指尖的最后一笔,终于在石面上闭合。
阵成!
悬于她头顶的清心鉴光幕,毫无征兆地剧烈闪烁了一下,光芒瞬间黯淡,仿佛被人蒙上了一层黑布。
就是这万分之一秒的空当!
那一瞬,一道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声音,跨越了空间的阻隔,直接在陈九陵的心底响起。
那是苏绾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与决然。
“现在,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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