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陵的瞳孔在看见断链僧的瞬间收缩成针尖。
桥面上的血锈被山风卷起来,掠过他沾血的眉骨。
那僧人的右手只剩两根指节,指根处结着暗红的痂,新斩的第五指还在血池里浮浮沉沉,切口处的血珠正顺着桥基缝隙渗下去,在青石板上凝出一道暗金色符锁,像条毒蛇盘在他脚边。
“要过桥?”断链僧沙哑的声音裹着血腥气撞过来,他盘坐的姿势像座坍了半截的佛塔,左腕还系着九截褪色的经幡,“先问我这十根手指答不答应。”
陈九陵的破阵矛在掌心转了半圈,又缓缓垂落。
他望着断链僧左眼下方那道月牙形的旧疤——和三日前在玄清门地牢里,被严刑拷打的老匠人脸上的伤痕,形状分毫不差。
“你也是为了守住什么吧?”他屈指叩了叩符锁,符纹突然泛起刺目红光,“守桥人,守的从来不是桥,是桥那头的东西。”
话音未落,他的指尖已经按上断链僧的残臂。
武意通玄发动的刹那,陈九陵的金纹左眼突然灼痛。
百年前的画面像被撕开的绢帛——雪夜古寺,白眉老僧跪在残碑前,左手持戒刀,右手按在刚断的第三指上,血滴在碑面刻下“守桥”二字:“宁断十指,不断一心。”
“你误认我是篡权者。”陈九陵猛地收回手,喉结滚动,“萧承昀骗了你。”
断链僧的瞳孔骤缩,经幡在他腕间剧烈震颤。
就在这时,陈九陵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他余光瞥见阴影里有道黑衣人影晃动——哑引使不知何时绕到他身侧,藏在宽袖里的手快速比划:拇指抵心,食指指桥,最后三指成爪。
三百年前镇北军的密语在他记忆里炸开:桥心有钥,血启三重。
哑引使的面具缝隙渗出细细血线,像条红蚯蚓爬过下颌。
他冲陈九陵微微颔首,转身没入血雾,脚步虚浮得像是随时会散成灰。
“九陵!”
现实中的惊呼穿透两界。
陈九陵抬头,看见苏绾悬浮在魂桥上方,她的裙摆正被黑丝缠住往血池里拽,可她的指尖却在半空划出歪歪扭扭的齿轮轨迹——那是她十二岁时蹲在老榆树下,用树枝在泥地上画了三天三夜的“逆轮锁”解法图。
缄言婢的声音从苏绾识海传来,带着哭腔:“她在用身体记密码!
魂桥震动频率和逆轮锁的机关律动吻合!“
陈九陵的心跳陡然加快。
他单膝跪地,掌心按在桥面上——那些被血锈覆盖的纹路在他手下发烫,九处凹陷的位置突然清晰起来,像九颗等待归位的星子,排列成归墟罗盘的形状。
他摸出影旗底端那枚青铜齿轮。
这是苏绾去年在西夏王陵捡的,她说最复杂的锁,要用最简单的钥匙。
“这次我听你的。”他对着天空低笑,齿轮卡进中心孔位的瞬间,桥身发出沉闷的轰鸣。
第七段链环上暴走的重甲兵突然顿住,手中的戟“当啷”落地;第八段的骑射手松开了拉满的弓,箭头垂向地面。
山脚下的村落里,熄灭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来。
“逆我者死!”
暴怒的嘶吼撕裂血雾。
萧承昀的拂尘甩出九道黑丝,像九条毒蛇直刺苏绾心口。
陈九陵的破阵矛刚要扬起,却见断链僧突然跃起——他残损的右手抓住最后一根经幡,整个人撞向黑丝。
“桥可断,命不可辱!”
断链僧的声音混着骨裂声炸响。
黑丝穿透他的胸膛时,他的左手用尽最后力气,将仅剩的小指插入桥眼。
血池里的断指突然全部腾起,在桥心凝成一道光门,门后是十万骸骨堆砌的祭坛,中央悬浮着一颗血红色的丹丸,正随着心跳般的节奏收缩膨胀。
陈九陵的虎符在腰间发烫。
他望着祭坛上的血丹,终于看清环绕在它周围的九道虚影——那是大楚九位战死的藩王,他们的铠甲上还沾着三百年前的血。
“承昀。”他握紧破阵矛,一步步走向光门,血珠顺着矛尖滴在桥面上,“你哥没死那天起,就决定了——这桥,不该由恨来撑。”
血丹突然剧烈震颤,九道藩王虚影的眼睛同时睁开,眼底的红光与陈九陵左眼的金纹遥相呼应。
桥外的血雾开始翻涌,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破雾而出。
陈九陵的脚步顿在光门前。
他听见苏绾在识海里低唤他的名字,看见断链僧的残躯正在化作星子融入桥基,哑引使的面具掉在阴影里,露出一张和老周有七分相似的脸。
血丹的红光映在他脸上,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一直延伸到祭坛中央。
那里,有个穿着玄色道袍的背影正缓缓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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