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霜气能啃进骨头里。天刚蒙蒙亮,李秀兰就裹着补丁棉袄往猪圈跑,手里拎着半桶猪食 , 是昨晚剩的玉米糊糊掺了糠,在桶里冻成了硬块,她得用木棍敲碎才能倒进食槽。
猪圈的木栅栏结着白霜,一碰就掉渣。老母猪听见动静,哼哼着凑过来,鼻子在食槽上蹭得 “沙沙” 响。李秀兰蹲下来敲猪食,冻得发僵的手指被木棍硌得生疼,抬头看见东边的山尖刚染了点橘红,村里的烟囱还没冒几缕烟,只有村西头赵寡妇家的方向,隐约飘着点若有若无的哭腔。
她心里一紧,手里的木棍 “当啷” 掉在地上。昨晚二柱娘说的事还在脑子里转,赵寡妇该不会出啥岔子了吧?
刚把猪食倒完,就见李婶挎着个空篮子跑过来,头发上沾着霜花,脸冻得通红:“秀兰!快去看看!赵寡妇家的门还关着,她婆婆在门口哭呢!”
两人往村西头跑,霜气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快到赵寡妇家时,哭声越来越清楚 —— 是赵寡妇的婆婆,拄着根断了头的拐棍,坐在冰冷的门槛上,眼泪掉在衣襟上,很快就结了层薄冰。她的棉袄扣子没扣好,露出里面打补丁的旧毛衣,冻得直打哆嗦。
“大娘!咋了这是?” 李秀兰赶紧蹲下来,帮老人把棉袄扣好,又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给她围上。老人看见她们,哭得更凶了:“秀莲…… 秀莲把自己锁在屋里,从昨晚到现在没出来,也没说话,我喊她她也不应……”
李婶伸手推了推屋门,门从里面插着,纹丝不动。“秀莲!开门!我是李婶!” 她拍着门板喊,声音透着急,“有啥难处跟我们说,别自己憋着!”
屋里没动静,只有隐约的抽气声,像被捂住了嘴,断断续续的。赵寡妇的婆婆抹着眼泪说:“昨晚村长来了,在屋里待了半宿,我听见秀莲哭,想去敲门,被村长推了一把,摔在院里…… 今早我起来,门就插着了,秀莲也不说话……”
李秀兰的手攥得发紧,指节泛白。村长竟真的赖在赵寡妇家半宿,这是明摆着欺负人!她刚要再拍门,就听见远处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 是村长,穿着件灰扑扑的棉袄,棉鞋上沾着泥,手里夹着根烟,慢悠悠地走过来,看见她们,脸一下沉了:“你们在这儿闹啥?影响村里清静!”
“闹啥?” 李婶站起来,声音拔高了些,“赵寡妇把自己锁在屋里不出来,你昨晚在这儿待半宿,你说咋了?”
村长的眼神闪了闪,往屋里瞥了眼,又梗着脖子说:“我是来给秀莲送低保申请表的,她男人没消息,低保得赶紧办。你们少管闲事,别在这儿嚼舌根!”
“送申请表用待半宿?” 李秀兰也站了起来,霜气在她头发上结了层白霜,“大娘说你推她摔在院里,还听见秀莲哭,你敢说没有?”
村长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伸手就要推李秀兰:“你个娘们懂啥!再胡咧咧,我让你家军娃以后上学都没名额!”
“你敢!” 李婶一把拦住他,“村长就了不起了?就能欺负寡妇?就能推老人?你要是再敢动手,我们就去乡上告你!”
周围渐渐围了几个早起的村民,有扛着锄头的汉子,有挎着菜篮的妇女,都在小声议论。村长看见人多,气势弱了些,却还是嘴硬:“我没欺负她!是她自己矫情,男人没了就寻死觅活的!”
就在这时,屋门 “吱呀” 一声开了。赵寡妇站在门口,头发乱得像鸡窝,眼睛肿得像核桃,脸上还有道红印子,是被指甲抓的。她穿着件单薄的秋衣,外面套着件没扣扣子的棉袄,身子冻得直抖,手里攥着张揉皱的低保申请表,“撕拉” 一声扯成了两半。
“我不要你的低保!”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却透着股狠劲,“你给我滚!以后别再踏进我家院门一步!”
村长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想发作,又看了看周围的村民,只能咬着牙说:“你别后悔!没了低保,看你和你婆婆咋活!” 说完,狠狠瞪了李秀兰和李婶一眼,灰溜溜地走了。
赵寡妇看着村长的背影,眼泪又掉了下来,身子一软,差点栽倒。李秀兰赶紧扶住她,往屋里扶:“快进屋,冻坏了身子咋整。”
屋里比外面还冷,炕是凉的,灶膛里没火。赵寡妇的婆婆颤巍巍地跟进来,从炕柜里拿出件厚棉袄,给赵寡妇披上:“傻孩子,跟他置气干啥,咱们还得靠低保过日子……”
“不靠!” 赵寡妇坐在炕边,攥着撕成两半的申请表,“我就是去捡废品,去地里挖野菜,也不花他的脏钱!他想欺负我,没门!”
李婶叹了口气,往灶膛里添了点柴,又拿起旁边的水壶往锅里倒:“先烧点热水,喝口暖身子。低保的事别急,咱们再想想办法,大不了去乡上找民政所的人,就不信没他村长,咱们还办不了低保了。”
李秀兰蹲在灶膛边帮着烧火,火苗 “噼啪” 响起来,映得屋里暖和了些。她看着赵寡妇通红的眼睛,想起自己这三年的苦 —— 没男人在身边,受了委屈只能自己扛,还要防着这些不怀好意的人。可她们不是孤身一人,还有李婶,有二柱娘,有村里这些能互相帮衬的娘们。
“秀莲,你别怕。” 李秀兰说,声音很稳,“以后他再敢来骚扰你,你就喊我们,我们都在。他要是敢停你的低保,我们就一起去乡上告他,咱们有理,不怕他!”
赵寡妇抬起头,看着李秀兰和李婶,眼泪掉得更凶,却慢慢点了点头:“谢谢你们…… 昨晚我真怕,我以为没人会帮我……”
“傻妹子,咱们都是苦命的娘们,不互相帮衬,咋熬过去?” 李婶把烧开的水倒进碗里,递到赵寡妇手里,“快喝了,暖暖心。你婆婆还得靠你照顾,你可不能倒下。”
赵寡妇接过碗,双手捧着,热水的温度透过粗瓷碗传过来,暖得她手指发颤。她喝了口热水,眼泪落在碗里,却没再哭出声 ,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不是一个人了,有这些娘们在,再难的日子,也能熬下去。
外面的太阳渐渐升起来,霜气开始融化,滴在地上 “嗒嗒” 响。村民们渐渐散了,有人路过时,还往屋里喊:“秀莲,要是村长再找事,跟我们说!”
李秀兰帮着赵寡妇把灶膛的火烧旺,又给她婆婆倒了碗热水,才想起军娃还在家没吃饭:“我得回去了,军娃还等着我做早饭。秀莲,有事你就去喊我,别客气。”
“哎,谢谢你,秀兰姐。” 赵寡妇送她到门口,眼睛里有了点光,“等我缓过来,就去帮你下地干活。”
李秀兰笑着摇摇头:“不用,你先把身子养好了再说。”
往家走的路上,霜水打湿了棉鞋,凉丝丝的,可李秀兰心里却暖得很。刚才跟村长对峙时,她也怕过,怕村长报复军娃,怕以后的日子更难。可看着赵寡妇重新振作起来,看着村民们都站在她们这边,她突然觉得,那些怕不算啥 , 只要她们这些娘们抱在一起,再横的人,也能对付过去。
快到家时,看见军娃站在院门口,手里攥着个热红薯,看见她就跑过来:“妈,你去哪了?我给你留了红薯,还热着!” 孩子的小脸冻得通红,手里的红薯冒着热气,是李婶家的老婆子过来帮忙蒸的。
李秀兰接过红薯,咬了一口,甜丝丝的热气裹着心。她抱着军娃,往屋里走,阳光照在身上,暖得让人发困。她知道,村长的事还没结束,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以后说不定还会找她们的麻烦。可她不怕了 , 她有军娃,有李婶、赵寡妇这些娘们,还有快要回来的柱子,这些都是她的底气。
灶房里,给柱子留的粗瓷碗还放在显眼的地方,里面的鸡蛋还在。李秀兰把红薯放在碗旁边,又拿起针线,开始缝给柱子的棉裤。这次,她的针脚走得又稳又密,心里想着:柱子,你快点回来吧,等你回来,咱们一起护着这个家,护着村里这些苦命的娘们,让这腊月的日子,也能暖起来。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暖,照在屋里的炕上,也照在李秀兰的脸上。她手里的针线不停,嘴角带着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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