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秀兰就醒了。军娃还在睡，小手里依旧攥着铁皮青蛙，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落在屋檐上，无声地堆积着，像要把这破旧的土坯房彻底掩埋。
秀兰轻轻起身，把柱子留下的旧棉袄叠得整整齐齐，又从炕席底下摸出仅有的几块钱 —— 这是她攒了很久，想给军娃买新课本的钱，现在却成了她唯一能留给儿子的东西。她知道，今天是刀疤脸给的最后一天，她找不到柱子，也没钱还债，除了死，她想不出别的办法。可她不能带着军娃一起走，军娃还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只能把儿子托付给王大爷。
等军娃醒了，秀兰强忍着眼泪，给儿子煮了碗稀粥，还往里面加了点红糖 ， 这是过年时剩下的，她一直没舍得吃。“军娃，快吃，吃完娘带你去王大爷家。”
军娃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娘，去王大爷家干啥？是不是要去找爹了？”
秀兰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她赶紧别过脸，用袖子擦了擦：“不是，娘有点事要办，你先在王大爷家待几天，娘办完事就来接你。” 她不敢告诉儿子真相，怕儿子害怕，更怕自己忍不住，舍不得离开。
吃完粥，秀兰牵着军娃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王大爷家走。雪很深，没过了军娃的脚踝，军娃走得很吃力，却还是紧紧攥着秀兰的手：“娘，你别把我一个人留下，我会听话，不惹你生气。”
秀兰的心像被针扎了下，她蹲下来，抱着军娃，声音带着颤抖：“军娃乖，娘不会把你留下的，娘只是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你在王大爷家要听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娘回来，给你买新的铁皮青蛙。”
到了王大爷家，王大爷正在扫雪，看见她们娘俩，赶紧放下扫帚：“秀兰，这么早过来，是不是出啥事儿了？”
秀兰把军娃推到王大爷面前，“扑通” 一声跪了下来，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王大爷，求您帮我照顾军娃，我…… 我实在没办法了，刀疤脸今天就要来拆房子，还要把军娃带去矿上，我不能让军娃去受苦，求您帮我照顾他，等柱子回来，让他一定要来找军娃……”
王大爷赶紧把她扶起来，心里满是心疼：“秀兰，你这是干啥？快起来！有啥话好好说，我肯定帮你照顾军娃，你别做傻事啊！”
军娃也扑过来，抱着秀兰的腿哭：“娘，你要去哪儿？你别丢下我！我跟你一起走！”
秀兰摸着儿子的头，眼泪掉得更凶了：“军娃乖，你在王大爷家等娘，娘很快就回来。你要记住，娘永远爱你，你爹也永远爱你，你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跑，不敢再看军娃的眼睛，怕自己会后悔。
军娃在后面哭着追：“娘！你回来！我不要新的铁皮青蛙，我只要你！”
秀兰听着儿子的哭声，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可她还是咬着牙，一直往前跑，直到再也听不见儿子的哭声，才停下来，蹲在雪地里，放声大哭。她知道，她这一去，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军娃了，可她实在没办法，她不能让军娃跟着她一起受苦，更不能让军娃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矿上。
哭够了，秀兰慢慢站起来，朝着村后的河边走去。河水结了冰，可冰面下的水依旧冰冷刺骨。她想起柱子走时的模样，想起军娃的笑脸，想起她们一家人曾经的幸福时光，心里满是绝望。她慢慢走上冰面，冰面发出 “咔嚓” 的响声，像是在提醒她，这是一条绝路。
就在她准备跳下去的时候，身后传来王大爷的声音：“秀兰！快回来！你别做傻事！”
秀兰回头，看见王大爷和军娃跑了过来，军娃的脸上满是泪水，嘴里喊着：“娘！你别跳！我跟你一起走！我不怕苦！”
王大爷跑过来，拉住秀兰的手，把她从冰面上拉下来：“秀兰，你咋这么傻？有啥困难咱们一起想办法，你要是死了，军娃咋办？他还这么小，不能没有娘啊！”
秀兰看着军娃，心里满是愧疚和后悔，她抱着军娃，哭着说：“军娃，娘对不起你，娘不该丢下你，娘不该做傻事，娘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在寂静的雪天里格外刺耳。王大爷脸色一变，往村口的方向望去：“糟了，怕是刀疤脸他们来了！”
秀兰抱着军娃的手瞬间收紧，浑身的血液像是冻住了。她抬头看向村口，雪雾中隐约出现几个黑影，正朝着这边快速靠近，摩托车的灯光刺破晨雾，像极了刀疤脸那双冰冷的眼睛。
军娃吓得往秀兰怀里缩了缩，小声问：“娘，是坏人来了吗？”
王大爷赶紧把她们往身后护了护，从墙角抄起一根粗木棍，脸色凝重：“别怕，有我在。” 可他看着越来越近的黑影，心里也没底 —— 村里的人还没来得及通知，就这几个人，能挡得住心狠手辣的刀疤脸吗？
秀兰抱着军娃，看着逼近的摩托车，眼泪又掉了下来。她刚刚从绝路回来，难道又要掉进新的深渊？柱子还没消息，刀疤脸却已经找上门，她们娘俩，还有王大爷，今天能躲得过这一劫吗？
摩托车的轰鸣声越来越近，黑影渐渐清晰，刀疤脸的笑声隔着雪雾传过来，带着残忍的意味：“李秀兰，我看你今天往哪儿跑！”
雪还在下，落在每个人的肩头，寒意顺着衣领往骨子里钻。秀兰紧紧抱着军娃，王大爷攥着木棍的手青筋凸起，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村口的方向，没人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的，会是怎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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