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灶房就传来了动静。春杏轻手轻脚地添柴火，怕吵醒屋里的人 ， 尤其是怕吵醒建军，昨晚的碎杯声像根刺，扎在她心里，让她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粥熬得差不多时，阿强也起来了。他没像往常一样跟春杏说笑，只是默默拿起扫帚，去扫院子里的落叶，眼角却时不时往建军的屋门瞟。昨晚他和春杏都没睡好，知道建军心里憋着气，也怕今早再闹出不快。
爹妈起来时，看见灶房里的春杏和院子里的阿强，心里也明白了几分，只是没敢问，只是坐在屋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择着菜，气氛沉闷得很。
粥盛好后，春杏端着一碗，犹豫了半天，才走到建军的屋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建军，起来喝粥了。”
屋里没动静。
春杏又敲了敲，声音更轻了点：“粥快凉了，我给你端进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屋里才传来建军闷闷的声音：“不喝。”
春杏站在门口，手里的粥碗有点沉。她知道建军还在生气，可也没办法，只能把粥碗放在门口的小桌上：“我把粥放这儿了，你要是饿了就喝，我还煮了鸡蛋，在灶房里温着。”
说完，她转身往灶房走，刚走两步，就看见阿强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个煮鸡蛋，显然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阿强把鸡蛋递给她：“你再给他送过去吧，说…… 就说是我煮的，让他多少吃点，身子要紧。”
春杏接过鸡蛋，心里有点酸。阿强总是这样，明明自己受了委屈，却还总想着别人。她拿着鸡蛋，又走到建军的屋门口，把鸡蛋放在粥碗旁边：“建军，这是阿强给你煮的鸡蛋，你吃点吧，别饿坏了身子。”
屋里还是没动静。
春杏没再说话，默默走回灶房。阿强已经盛好了粥，放在爹妈面前，又给春杏盛了一碗：“你也喝吧，别管他了，等他饿了自然会吃。”
春杏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却没什么胃口。爹妈也没说话，只是低头喝粥，院子里只剩下筷子碰碗的轻响，还有远处传来的鸡叫，显得格外冷清。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春杏去给建军送药 ， 他的腿每天都得涂药膏，不然会疼。走到屋门口时，看见小桌上的粥和鸡蛋还在，一点没动。
她轻轻推开门，看见建军靠在炕上，眼睛盯着屋顶，手里攥着空荡荡的裤管，脸色很难看。地上的水杯碎片已经被阿强扫干净了，可屋里的气氛还是很压抑。
“建军，该涂药膏了。” 春杏走到炕边，把药膏放在桌上，“我帮你涂吧。”
建军没看她，也没说话，只是把腿往旁边挪了挪，算是默许。
春杏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裤管，露出空荡荡的裤腿尽头 ， 那里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却留下了难看的疤痕。她拿起药膏，轻轻涂在疤痕周围，动作很轻，怕弄疼他。
屋里很静，只能听见春杏涂药膏的轻响，还有建军粗重的呼吸声。春杏能感觉到，建军的身体很僵硬，显然还在生她的气。
“昨天……” 春杏犹豫了半天，还是想解释，“昨天夜里，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吵到你。”
建军还是没说话，只是把脸扭向一边，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
春杏叹了口气，继续涂药膏：“阿强他…… 他也是好意，怕你饿，才让我给你送鸡蛋。你别跟他计较，他是个好人。”
“好人？” 建军终于开口了，声音又冷又硬，“他要是好人，就不会占别人的媳妇，就不会住在别人家里，看着别人的笑话。”
春杏的手顿了顿，心里有点疼：“建军，你别这么说，阿强不是那样的人。当初要不是爹妈劝我离婚，要不是你……”
“要不是我摔断了腿，是吧？” 建军打断她，声音里满是嘲讽，“要不是我成了废人，你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春杏赶紧解释，眼圈有点红，“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们都是身不由己，阿强他没做错什么，我也没做错什么。”
“没做错什么？” 建军猛地转过头，看着春杏，眼睛里满是血丝，“你跟他睡在一起，你跟他说悄悄话，你对他笑，你还说你没做错什么？春杏，你忘了你是我媳妇了吗？你忘了我们以前的日子了吗？”
春杏被他问得说不出话，眼泪掉了下来：“我没忘，我怎么会忘？可日子总得过下去，我不能因为你，就一辈子不幸福，我不能因为你，就拖累阿强，拖累爹妈！”
“所以你就找阿强，所以你就跟他过，是吧？” 建军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点哭腔，“我知道，我成了废人，配不上你了，可你也不能这么快就忘了我，不能这么快就跟别人好啊！”
春杏没说话，只是掉眼泪。她知道建军心里苦，可她也没办法，她只能这么做，只能选择对大家都好的方式。
就在这时，屋门被轻轻推开，阿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新水杯：“我去镇上买了个新水杯，给你放这儿了。” 他看了看建军，又看了看春杏，知道他们刚才在吵架，却没多问，只是小声说：“春杏，爹妈说地里的菜该浇了，咱们该去了。”
春杏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站起身，对建军说：“药膏我给你涂好了，你要是还疼，就喊我。粥和鸡蛋在门口，你记得吃。”
说完，她跟着阿强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屋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建军一个人。他看着桌上的新水杯，看着门口的粥和鸡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酸又疼。他知道，春杏和阿强都是为了这个家好，可他就是没办法接受，没办法原谅。
他慢慢挪到门口，拿起那碗粥，粥已经凉了，像他的心一样。他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没什么味道，只有满满的苦涩。他知道，从今往后，这样的日子还会继续，他的煎熬，也还会继续。可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他还能撑多久。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照在屋里，暖融融的，可建军的心里，却像冰窖一样冷。他知道，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还得面对这一切，还得继续他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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