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失重，撕扯。
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浮，仿佛被投入了狂暴的时空乱流。楚尘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在被无情地撕裂、重组，周而复始。唯有掌心传来的一丝温润坚定的触感，如同暴风雨中唯一的锚点，让他勉强维系着一点清明。
是苏沐清的手。他紧紧抓着，用尽全部意志力不敢松开。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那狂暴的撕扯力骤然消失。紧接着是强烈的失重感，随即——
“噗通！”“噗通！”
两声沉重的落水声响起，冰冷的液体瞬间淹没了口鼻。
楚尘猛地挣扎起来，发现自己和苏沐清正漂浮在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颜色暗沉的水域中。水冰冷刺骨，并且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类似金属锈蚀和腐败混合的怪异气味。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均匀而黯淡的光线，不知从何而来。
“这里……是哪里？”苏沐清咳嗽着，抹去脸上的水渍，警惕地环顾四周。她脸色苍白，气息虚弱，显然穿越空间裂缝的过程消耗巨大。
楚尘将她拉近，撑起一个微弱的寂灭光罩，将冰冷的河水隔绝在外。他运转寂幽冥瞳，双眸深处灰黑光芒流转，仔细探查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视野所及，是一片死寂。暗沉的水域无边无际，远处隐约可见一些突出水面的、形态怪异的黑色礁石，更远处，似乎有陆地的轮廓，但笼罩在朦胧的灰雾中。空气中弥漫着稀薄却无处不在的天地灵气，但这灵气中掺杂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惰性和死寂感，远比外界难以吸收炼化。
“空间裂缝将我们抛到了一个未知的……残破世界？”楚尘声音沙哑，做出初步判断。他能感觉到，这个世界的法则不完整，空间结构脆弱，灵气贫瘠且污浊，像是一个曾经繁荣但已走向衰亡的位面碎片。
“必须先上岸。”苏沐清看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暗沉河水，心中不安。在这未知的水域中，谁也不知道隐藏着什么危险。
楚尘点头，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那隐约的陆地轮廓游去。他伤势未愈，又经历了空间穿越，此刻全靠意志力支撑。苏沐清的情况稍好，但月华之力消耗过度，在这死寂环境中恢复缓慢。
两人相互扶持，在冰冷的水中艰难前行。一路上，他们看到水下偶尔有巨大的、扭曲的阴影游过，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但或许是因为楚尘身上那独特的死亡法则波动，这些阴影并未主动攻击。
游了约莫半个时辰，两人终于抵达了一片黑色的、布满碎石的滩涂。踏上实地，一股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这里的重力似乎比外界要大上一些。
滩涂后方，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灰色荒漠，地面上散落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骸骨，有人形的，也有巨大妖兽的，大多已经风化严重，不知死去了多少岁月。一些残破的、风格古老的建筑废墟零星分布，如同巨兽的骨架，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破败。
“好浓的死气……和幽冥之气。”楚尘的寂幽冥瞳能清晰地看到，这片荒漠上空，笼罩着浓郁得化不开的灰黑色气流，那是亿万生灵陨落后凝聚不散的死亡气息，其中还混杂着精纯的幽冥能量。这里简直就像是冥土与人间的交界地带。
对于普通修士而言，这里是绝地，灵气难以吸收，死气却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生机。但对楚尘来说，这里的环境……竟让他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他体内的寂灭之息和幽冥魂珠都微微活跃起来，自动吸收着空气中游离的死气与幽冥能量，虽然缓慢，但确实在一点点补充他的消耗，修复他的伤势。
苏沐清则恰恰相反，她必须时刻运转功法抵抗死气侵蚀，脸色越发难看。“这个世界，对生灵极不友好。”她服下几枚丹药，勉强支撑。
楚尘看着她艰难的样子，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指，点在她眉心。一缕精纯的、经过他初步炼化的幽冥本源之力渡了过去，这股力量不含暴戾意志，反而带着一丝滋养魂体的效果，能帮助她暂时抵御死气。
苏沐清身体微微一僵，感受到那股精纯却冰冷的力量融入体内，死气侵蚀的刺痛感顿时减轻大半。她复杂地看了楚尘一眼，低声道：“谢谢。”
“互利而已。”楚尘收回手指，目光投向荒漠深处，“我们必须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以及如何离开。”
他隐约感觉到，这个世界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体内的寂灭之息，那是一种同源般的呼唤。
两人稍作休整，便朝着荒漠深处走去。一路上，死寂是唯一的主题。除了风声掠过骸骨孔洞发出的呜咽，再无其他声响。废墟中偶尔能发现一些残破的法宝碎片，但早已灵性尽失，一触即碎。
随着深入，死气越来越浓，甚至开始出现一些飘荡的、没有意识的残魂碎片，它们本能地汇聚在楚尘周围，似乎将他当成了同类或首领，却又被苏沐清身上的月华之气惊扰，不敢过于靠近。
楚尘尝试与这些残魂沟通，但它们意识混沌，只能传递出一些破碎的画面：惨烈的战争、崩塌的天空、绝望的哀嚎……以及一个最终吞噬一切的、巨大的……灰色漩涡？
“这个世界，毁于一场浩劫。”楚尘沉声道。他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那个灰色漩涡的意象，让他联想到了古神“寂”。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寂幽冥瞳死死盯向前方。
在数里之外，一座相对完好的黑色金字塔形建筑，矗立在荒漠之中。塔身布满玄奥的裂纹，顶端似乎已经破损。而吸引楚尘目光的，是塔身表面刻画的那些图案——那是一些星辰寂灭、万物归墟的景象，其意境，与他所领悟的寂灭真意，有七八分相似！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吸引寂灭之息的源头，就在那座黑塔之中！
“那里……可能有线索。”楚尘指着黑塔说道。
苏沐清也感受到了那黑塔的不凡，以及隐隐传来的压迫感。“小心，我感觉那塔很危险。”
两人小心翼翼地向黑塔靠近。越是接近，空气中的死气几乎凝成实质，重力也越来越大，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塔周围散落的骸骨也更加巨大，其中一些甚至闪烁着玉质光泽，显然生前是了不得的强大存在。
终于，他们来到了黑塔底部。一扇巨大的、布满裂纹的石门半开着，门内是一片深邃的黑暗，连光线似乎都能吞噬。
楚尘站在门前，体内的寂灭之息活跃到了极点，幽冥魂珠也在微微震颤。他能感觉到，塔内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
他深吸一口气，对苏沐清道：“我进去看看，你在外面接应。”
苏沐清立刻反对：“不行！里面情况不明，太危险了！”
“我有预感，里面的东西对我很重要，可能关系到我们能否离开。”楚尘态度坚决，“而且，这里的死气环境对我有利。你留在外面，万一有变，也好有个照应。”
苏沐清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无法改变他的决定，只能担忧地点点头：“一切小心，如有不对，立刻退出！”
楚尘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苏沐清，毅然决然地踏入了那扇半开的石门，身影瞬间被塔内的黑暗吞没。
塔内并非一片漆黑，墙壁上镶嵌着一些发出幽光的石头，提供着微弱的光亮。通道一路向下，倾斜深入地下。死气浓郁得几乎化为液体，但对楚尘而言却是大补之物。
他沿着通道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空间中央，是一个圆形的祭坛。祭坛上，并非供奉着神像或宝物，而是……悬浮着一具残缺不全的骸骨！
那骸骨通体呈暗金色，虽然残缺，却散发着一种亘古不灭、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威严！而在骸骨的胸腔位置，原本应该是心脏的地方，镶嵌着一颗……缓缓跳动的、灰色的、如同石质般的心脏！
那颗灰色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引动着整个空间的死气随之律动，散发出最纯粹、最本源的寂灭意境！
楚尘体内的寂灭之息，在这一刻彻底沸腾了！仿佛离家多年的游子，终于见到了母亲！
他不由自主地走向祭坛，目光被那颗灰色心脏牢牢吸引。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消散的苍老意念，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后来者……你终于……来了……”
“承载‘寂灭之心’……延续……归墟的使命……”
“小心……‘他们’……还在……”
意念到此，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祭坛上那具暗金骸骨，空洞的眼窝中，猛地燃起了两簇灰色的火焰！一股远比幽冥领主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威压，如同沉睡了万古的洪荒巨兽，缓缓苏醒，笼罩了整个地下空间！
楚尘浑身僵硬，感觉自己如同蝼蚁般渺小。他看着那“复活”的骸骨，以及那颗跳动的“寂灭之心”，心中骇浪滔天！
这黑塔之下封印的，究竟是什么存在？归墟的使命又是什么？“他们”……指的是谁？
（第51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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