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雪下得绵密，东河沿村的屋顶和田野都裹上了白毯，连村口的老槐树都落满了雪，像披了件蓬松的白棉袄。
苏瑶坐在炕边，小心翼翼地把一摞用蓝布包好的书塞进炕洞深处，又用干草盖严实。
这些书是她从城里带来的，有课本、有故事书，还有几本育儿手册，都是她的宝贝，也是现在教孩子们读书的唯一教材。
“瑶瑶，小心点，别碰着肚子。”
陆逸尘从外面扫雪回来，看到她弯腰往炕洞塞东西，赶紧放下扫帚跑过来，轻轻扶着她的腰，“这些书藏在这里安全吗？会不会受潮？”
苏瑶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笑着说：“放心吧，我在书外面包了三层蓝布，还垫了油纸，不会受潮的。
现在村里查得严，要是被那些红袖章看到这些书，又该说咱们传播‘封资修’思想了，只能藏在这里最安全。”
自从上次在山洞教孩子们读书后，苏瑶就更小心了。
那些书她不敢放在明面上，每次教孩子们之前，都会趁着早上没人的时候，从炕洞偷偷拿出来，用布包好揣在怀里，带到山洞去。
晚上回来，再赶紧藏回炕洞，连翻书都要在煤油灯底下小声翻，生怕被人听见。
“今天孩子们还来吗？”陆逸尘帮她揉着腰，轻声问。
“来，小石头早上偷偷跟我说，今天妞妞要带她姥姥寄来的信，想让我帮她读读。”
苏瑶眼里满是笑意，“你昨天编的小竹笔做好了吗？小虎上次说他的树枝笔断了，想用竹笔写字。”
“做好了，”陆逸尘从口袋里掏出几支小巧的竹笔，笔杆打磨得光滑圆润，“俺还做了块竹板，让孩子们在上面写字，比石板轻便多了。”
傍晚时分，雪停了，夕阳透过云层洒下来，给雪地镀上了一层金边。
陆逸尘扶着苏瑶，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后山走，每一步都走得很稳，生怕滑倒。
远远就看到山洞门口有几个小小的身影，是小石头、妞妞和小虎，他们都裹得严严实实的，手里还提着个布包，里面装着晚上要学的东西。
“瑶瑶姐，陆大哥！”看到他们来，孩子们兴奋地跑过来，妞妞还从布包里掏出一封信，小心翼翼地递给苏瑶。
“这是俺姥姥寄来的信，俺不认识字，瑶瑶姐你帮俺读读好不好？”
苏瑶接过信，信封已经被摩挲得有些皱了，上面的字迹工工整整。
她坐在铺好干草的石头上，打开信，轻声读了起来：“妞妞我的乖孙女，姥姥想你了……”
妞妞靠在苏瑶身边，听得入了迷，眼睛里渐渐泛起了泪光。
小虎和小石头也安安静静地听着，小脸上满是认真。陆逸尘坐在旁边，默默点燃煤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孩子们的脸庞，也照亮了信上的字迹。
读完信，苏瑶帮妞妞给姥姥写了回信，教她在信上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妞妞拿着回信，紧紧抱在怀里，笑得格外开心：“谢谢瑶瑶姐，俺姥姥看到回信肯定会很高兴的！”
接下来，苏瑶开始教孩子们认字。
她从布包里拿出课本，翻开第一页，指着上面的字，一个一个教孩子们读：“天、地、人、你、我、他……”孩子们跟着她一起读，声音虽然小，却很整齐，在小小的山洞里回荡。
陆逸尘坐在角落，帮孩子们削竹笔，偶尔还会跟着孩子们一起读，虽然有些字读得不准，却学得很认真。
有次苏瑶教孩子们读“家”字，陆逸尘还特意问：“瑶瑶，这个‘家’字，是不是就是咱们现在这样，有你，有孩子，有俺，就是家？”
苏瑶点点头，眼里满是温柔：“对，有咱们最爱的人在一起，就是家。”
孩子们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石头还说：“那咱们现在在山洞里一起读书，这里也是咱们的家，对不对？”
苏瑶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对，这里也是咱们的家，是咱们一起学习的家。”
就在他们学得正认真的时候，山洞外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咳嗽声。陆逸尘赶紧吹灭煤油灯，把孩子们护在身后，警惕地问：“谁？”
“是俺，李婶。”外面传来李婶的声音，“俺看天快黑了，雪又大，怕你们回去不安全，给你们送点热水和馒头。”
陆逸尘赶紧打开山洞的门，看到李婶手里提着个保温的陶罐，还有个布包，里面装着几个热乎乎的馒头。“李婶，您怎么来了？这么冷的天，您还跑一趟。”
“俺在家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
李婶把陶罐和布包递给苏瑶，“快喝点热水暖暖身子，馒头还是热的，让孩子们也吃点。你们偷偷教孩子读书，是好事，俺不会跟别人说的。以后要是缺啥，就跟俺说，俺给你们送来。”
孩子们接过馒头，感激地说：“谢谢李婶！”
李婶笑了笑：“不用谢，你们好好学，将来有出息，比啥都强。天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路上小心点，别滑倒了。”
说完，又叮嘱了苏瑶几句孕期注意事项，才慢慢下山。
看着李婶的背影，苏瑶心里满是感动。
她知道，李婶是真心为他们好，怕他们受冻，怕他们饿肚子，还特意给他们送热水和馒头。
这些偷偷的关心，像冬日里的暖阳，温暖了他们的心。
回去的路上，孩子们走在前面，陆逸尘扶着苏瑶走在后面。月光洒在雪地上，亮堂堂的，照亮了他们的脚步。
苏瑶靠在陆逸尘身边，轻声说：“逸尘，你看，虽然咱们现在只能藏着书教孩子们读书，可咱们不是一个人，有李婶、王大爷、刘婶帮咱们，还有孩子们陪着咱们，我觉得很幸福。”
陆逸尘紧紧握住她的手，轻声说：“俺也觉得幸福。
等以后日子好了，咱们就把书从炕洞拿出来，光明正大地教孩子们读书，让村里的每个孩子都能上学，都能认识字。”
苏瑶点点头，眼里满是期待。
她知道，虽然现在很难，虽然他们只能藏着书教孩子们读书，可只要他们不放弃，只要还有人支持他们，总有一天，他们能实现这个愿望。
而他们的孩子，也会在这个充满爱的村子里，在知识的滋养下，健康快乐地成长，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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