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巨大、扭曲、沉默的合金大门,如同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疮疤,突兀地镶嵌在伪装的岩壁之中,散发着冰冷与死亡的气息。它矗立在那里,无声地发出质问,也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诱惑。
是生路,还是绝路?
父亲站在破损的门前,眉头紧锁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仔细扫描着门体上每一道狰狞的裂痕、每一片焦黑的灼痕、每一处扭曲的金属断层。他伸出手,指尖拂过一道边缘锐利、向内翻卷的裂口,那金属触感冰寒刺骨,带着一种非自然的坚硬。
“这力道……”父亲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凝重,“不像是常规炸药……更像是被……被什么东西正面撞穿,或者被极高能量的射线瞬间熔蚀、然后撕裂开的。”
他的判断让林凡脊背发凉。不是常规武器,那只能是……“它们”的手笔。这个隐藏极深的设施,早已被那些未知的存在发现,并以雷霆万钧之势强行破开。
母亲的脸上血色尽失,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紧紧抓住林凡的胳膊,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里面……里面会不会还有……那些东西?”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目光惊恐地投向门内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那黑暗中潜伏着择人而噬的怪物。
“不知道。”父亲回答得干脆而残酷,“但外面,我们也撑不了多久了。”他指了指三人干裂的嘴唇和虚浮的脚步,“没有水,没有食物,我们连今晚都未必能熬过去。”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扇破败的大门上,眼神里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风险与机遇,生存与毁灭,在这扇门前被无限放大。
林凡站在父亲身侧,他的心情同样复杂。恐惧如同冰冷的蛇,缠绕着他的心脏。但与此同时,一种更深层次的、源于他技术本能的好奇心与探索欲,也在悄然滋生。这扇门后,隐藏着什么?是什么样的技术构造?为何需要如此隐藏?又是何种力量将其摧毁?这些问题像猫爪一样挠着他的心。而且,那碎片,那精密的纹路,这坚固到变态却又被暴力破开的合金……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这里面,或许有人类科技最后的精华,或许有……答案。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门体中央偏下的位置。那里,扭曲的金属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边缘参差不齐的缺口。那缺口不算大,但刚好能容一个成年人侧身勉强挤过。缺口的边缘呈现出一种被瞬间高温熔融后又迅速冷却的状态,覆盖着厚厚的、琉璃状的焦黑物质,仿佛地狱之火的吻痕。
那就是“强行入口”。是毁灭留下的通道,也是他们此刻唯一能看到的、通往未知的路径。
“我先进去看看。”父亲最终做出了决定,语气不容置疑。他将手中的铁管握紧,调整到最适合突刺和挥击的姿态。“你们在外面等着,听到任何不对劲,立刻躲远,不要管我!”
“不行!”母亲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哭腔,“太危险了!”
“待在外面一样危险!”父亲低吼一声,打断了母亲的话,他的眼神锐利如鹰,“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必须有人先去确认情况!”
林凡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可以去,但看着父亲那决绝而坚定的背影,他知道此刻任何争论都是徒劳的。父亲是在履行他作为保护者的职责,用自己去趟雷。
父亲不再多言,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都压入肺底。他侧过身,先将铁管探入那个焦黑的缺口,左右晃动了一下,确认没有明显的阻碍或触发机关。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肩膀和头部率先挤入那片黑暗。金属边缘尖锐的凸起刮擦着他的外套,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他的动作极其缓慢,每一个移动都充满了极致的警惕,耳朵竖起着,捕捉着门内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鼻子也在努力分辨着从黑暗中逸散出来的气味——除了更浓重的金属焦糊味和尘土味,似乎……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臭氧的味道?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林凡和母亲屏息凝神,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目光死死地盯着父亲逐渐没入黑暗的背影。
几秒钟后,父亲的大半个身子已经进入了门内,只剩下小腿还露在外面。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适应里面的黑暗和环境。然后,他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和更多的谨慎:
“安全……暂时。里面空间很大,很黑。你们……可以进来了,动作轻点!”
听到父亲的信号,林凡和母亲几乎是同时松了一口气,但那根紧绷的弦并未完全放松。
“妈,我扶你。”林凡搀扶住几乎虚脱的母亲,两人学着父亲的样子,侧过身,小心翼翼地开始穿越那道象征着界限的“强行入口”。
当林凡的身体挤过那尚且带着一丝余温的焦黑金属边缘时,一股混合着陈腐灰尘、浓烈臭氧、烧灼金属、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消毒水又带着一丝甜腥的怪异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差点咳嗽出声。他强行忍住,感觉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
门内,是绝对的黑暗,一种吞噬一切光线的、如同实质般的黑暗。只有从他们进来的缺口处透入的、微弱得可怜的暗红色天光,在门口附近投下一小片模糊的光晕,勉强勾勒出近处一些巨大、扭曲的金属轮廓的阴影,更深处则是一片无尽的虚无。
温度似乎比外面更低一些,带着一种地下空间特有的阴冷潮湿感。空气凝滞不动,仿佛已经在这里沉寂了无数岁月。
林凡感觉自己的脚踏在了坚实但布满碎屑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这声音在死寂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回音,说明这里的空间确实非常空旷。
父亲的身影在几步之外模糊地站着,他手中的铁管微微前指,保持着警戒姿态。
“跟紧我,别乱碰任何东西。”父亲压低声音叮嘱道,他的声音在空旷的黑暗中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回荡。
三人靠拢在一起,像三个紧密相连的、在无尽黑暗海洋中漂泊的孤舟,凭借着缺口处那一点点微弱的光源和彼此身体的接触,缓慢而警惕地,向着这片被强行开启的、未知的领域深处,迈出了第一步。
这一步,踏出的不仅是空间的距离,更是命运的岔路。门内等待着他们的,是拯救生命的物资,是揭示真相的线索,是更深的陷阱,还是……永恒的黑暗?
无人知晓。
他们只知道,回头,已是奢望。唯有向前,在这被暴力撕开的入口之后,去寻找那渺茫的、名为“生存”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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