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眼下距申时只余半日辰光,苏旷兄弟四人决定不回御香楼了,在紫禁城外一家酒楼里吃了点东西,又在大街上闲逛了几个时辰,然后叫了辆马车,向那宛河边驶去。
宛河――起源于北域十八公国之一的上宛国藏青山,连绵十数万里,最终绕西京一周而归于无垠东澜海。
薄暮降临,已是华灯初上时分,宛河边微风阵阵,垂柳依依,景致十分怡人,苏旷下车向游人打听龙鳞舰所在,却原来是泊在宛河末端与东澜海的相交处,一个名为星沙岛的旁侧。
四兄弟下得车来,在河边租了一只游艇,又坐了约约大半个时辰的船程,逐渐望见那星沙岛的一角,游艇绕着小岛转了一个弯,那龙鳞舰已映入眼帘,赫然在望。
一见之下,四兄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家伙,这哪里是一座大船,分明就是一座移动的灯火辉煌的水上城市,数不尽的船舱房间平平垒起,尤如一座斗大的屏风,直伸向高空,在无数灯光的映照下,那龙鳞舰就好像一条静止不动的,横卧在东澜海之上的银色巨龙。
四人看得咋舌不已,子驭暗想,皇家气派果然不同凡响。先前还在担心,皇帝设宴款待万千考生于一条船上,简直不敢想象,现在看来实属多余。
当下,苏旷令船夫将游艇靠将上去,舰上早有锚舟放下把四人接上舰台。苏旷抬眼处是一片坚硬厚实的台面,其阔大堪比上阳宫前的大广场,在其上面,众多的考生学子,或三五成群,在那高谈阔论,又或孑身一人,游目四顾,回首处,宛河之上星星点点,自然是还有大批考生相继赶来,四人见时辰尚早,就在甲台上游荡,四处赏玩风景,谈性正浓之际。
忽然,子驭仿佛被谁绊了一下,险些跌了个嘴啃泥,爬起身来,向那人气愤道,你,你怎么走路不……,微愣间,下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原来前方不远的地方,正有一个女扮男装的青年书生,一脸坏笑是望着他,不是嫣然是谁。
此刻,其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我,我怎么样,子驭低着头道,嫣然姑娘咋来了,魏嫣然一脸不高兴,怎么,难道本姑娘就不能来么。上前一步,指着苏旷,柳飞容他们道,苏旷哥哥,飞容哥哥都是大坏蛋,转过头来对着止憨,子驭道,还有你们,气鼓鼓地嘟着嘴,好几天都不来看望我和爹爹,现在有这么好玩的事也不叫上我,要不是师傅的话,我还不知道这回事呢。
苏旷苦笑道:嫣然妹妹,你来这儿,你爹他老人家知道吗。嫣然一脸得意之色,爹才不知道呢,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连小环,小翠她们也没告诉,柳飞容嘻嘻道:嘿,要是让你爹知道,你可就惨咯,嫣然一呶嘴,我才不怕俺爹呢。
但突然间又仿佛想到什么,眼睛猛地一顿,对着柳飞容道,你可不许告诉我爹噢,又晃着她的招牌小拳头,否则,就把你打下河去,变只大王八。
这时,嫣然瞥见止憨在一旁偷笑不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跑过去就是一脚,斥骂道:死止憨,臭止憨,竟敢笑话我,信不信我立马让你在地上爬呀爬,做只旱王八,止憨一脸无辜,无助地向子驭,苏旷他们瞧去,只见二人脸上皆是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不得已逃了开去。
躲在柳飞容身后,大叫道,二哥救我,柳飞容硬着头皮上前,摆出个自以为迷死万千老妇少女不偿命的表情,对着嫣然道,嫣然妹妹,你看,天上的星星多美呀,金光闪闪的,仿佛每一颗星星都在诉说着一个迷人的梦。
嫣然一脸坏笑,金光闪闪的星星啊,飞容哥哥,我要,我要,柳飞容心中暗自懊悔,提什么不好,偏提星星,这下难以收场了吧,正无计可施,冷不妨嫣然抬手一拳,打在他的左眼眶上,一时间,柳飞容只觉得眼前金星乱舞,耳边传来嫣然的娇笑。
飞容哥哥,那金光闪闪的星星漂亮吗。就在此刻,柳飞容暗暗发誓,以后没事决不轻易招惹这小母老虎,此次且认栽了。当下避了开去,对着身后的止憨道,四弟还是快逃吧,二哥是自身难保。止憨没有办法,只得逃了开去,嫣然在其后紧紧追随,如同穿花蝴蝶般,二人就在甲板上捉起迷藏来,这时的夜色,更加深了,天上的星光越发地璀璨,而宛河河面上的灯火却稀淡了许多。
蓦地,一阵官铛响起,众多的考生皆向前涌去,苏旷等五人夹杂其中,等了好大会儿功夫,才轮到他们,一一递上考生名帖,放行后,相继进入灯火通明的舰厅,一下子,止憨的眼神就再也收不回来。
只见一个丝毫不逊于外面舰台的宽阔大厅内,摆放着足足千数以上的圆桌,上面一律堆满了美味佳肴,诸般果品点心,应有尽有,更有整只的烧鹅,清香四溢,肥大的烤羊,油酥焦黄。
止憨嘴中嗬嗬有声,作势欲扑,子驭一把按住,笑骂道,憨鸟,大庭广众之下,注意风度,止憨强忍着心中的食念,随苏旷他们来至一就近的圆桌上落座。
好大一会儿,所有考生方才一一入座完毕,一个宏亮的声音陡地响起,直掩住大厅中纷乱嘈杂的谈话声,呵,呵,呵。如同三个晃荡的炸雷,引得万千考生纷纷注目,只听那声音继续道:有道是圣代无隐者,千薇耀龙城,天下英才齐聚我夏华西京,汇此一堂,实乃彼国之幸,万民之幸,鄙人添末夏华国国手堂稷押,于此龙鳞舰中代天子之劳以酬众位佳宾,请大家尽情吃喝畅饮,来日大显身手,金榜题名。
苏旷循声望去,只见一圆滚矮胖,身着紫色官锦的中年男子正在台上含笑而谈。止憨早已忍耐不住,抓起一只烤全羊,就开动起来,子驭他们早已司空见惯,倒没什么,只是惊得桌上另外几名考生目瞪口呆。
柳飞容道:我说几位兄台,别在那干瞪眼了,再过一会儿,我怕我这个兄弟连盘子也不会给你们剩下,其中有位考生长叹一口气道:唉,读书之人做和尚打扮已是不该,在饭桌上如此狼吞虎咽,实在有辱斯文,成何体统哟。罢了,罢了,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接连饮了三杯。
想盛碗饭吃吃,却发现桌上那桶饭不知何时已被那和尚一扫而光,心中直是气愤莫名,今天真是倒霉透顶,碰到个饿鬼投胎,真想拂袖而去,但又觉得,这摆明是不给皇上面子,只得怏怏坐着,喝一口闷酒打一声哼。
不多时,宴席已接近尾声,那个国手常稷押的声音再度传来,皇上天恩浩荡,特准予诸位考生食毕之后,继续流连在这龙鳞舰上,舰上诸般赏心乐事可任意耍玩,其中赌坊青楼,情趣勾当,可是应有尽有,听到此处,一众考生开始群情动荡起来,有激奋的,有不屑一顾的,有满怀忧色的,众生百态,不一而足。
苏旷眉头微蹙,大考前夕,皇上竟行此异常之举,实在令人费解,对着柳飞容他们道:既然宴席已毕,不如我们先行离去吧。柳飞容可没有苏旷这种忧思情怀,道:大哥,既然舰上有这么多好玩的情趣勾当,不如去见识一下吧。嫣然上前也摇晃着苏旷的胳膊,是啊,苏旷哥哥,去上面看看好不。
苏旷一下子没了主意,向子驭询问道:三弟,你呢,子驭本无所谓,见嫣然如此雀跃,也就道:那就上去见识一下再回吧。苏旷道:好吧,既然大家都是此意,那就上去看看。
子驭推了推一旁的止憨道,我们走。此刻的止憨正可怜却又无奈地望着其他桌上那些剩下的食物,毕竟像他食量如此之大的实属异数,那些食桌上的烧鹅,烤羊之类的食物大多只吃了个一鳞半爪,更有不少原封未动,而止憨这一桌,那烤羊的骨头都被其吃下去,却还不够他塞牙缝呢。听见子驭叫他,只得不情愿地往外走,一边还恋恋不舍地向后望。
出了舰厅,苏旷他们随着人流登上旁边的舰梯,螺旋前行,还没至二层舰楼,早听得一阵阵喧哮声不断传来,走入一条足有百丈长的甬道,两侧舰舱密密排挤,里面灯火辉煌,穿梭着形形色色的人,却是一个个大小赌场,掷骰声,收盘声,摇号声,骨牌拍压声,杂乱无章,不绝于耳,嫣然对什么事都充满新鲜感,抬脚就要往里闯。
苏旷急忙拉住,喝道:简直胡闹,那是女孩子家去的地方吗。嫣然却不依不饶,执意要进,苏旷无法,朝柳飞容递了递眼色,柳飞容道:嫣然妹妹,楼上还有更好玩的地方呢。是嘛,嫣然睁大着一双妙眼,那还等什么,赶快上去呀。其实压根儿柳飞容就不知道上面有什么,只想暂时把她诳离此处再说。
五人再上得一层楼,只见一个个舰舱玲珑精致,如同鸽子笼般,布满长长的甬道两边,粉红色的光芒从其中透出,像是一个不真实的梦幻般世界,每个舰舱外都挂着一个牌子,什么“翠香院”,“绮梦苑”,“相思小筑” ……。更有不少涂脂抹粉,穿红带绿的浪荡女子,在舱门口搔首弄姿,敢情这三楼舰全是青楼集中地。
柳飞容哈哈大笑道,好地方,那个好风光,正是哥哥我喜欢的调调,吹着口哨,大刺刺走入甬道,嫣然咯咯娇笑,也随后跟上,急得苏旷在甬道口大叫,二弟,快回来,快带着嫣然妹子回来。
柳飞容全当没听见,一边走,一边享受着两旁抛来的媚眼撩逗,直是飘飘欲仙,嫣然紧张兮兮地上前一把抓住柳飞容的胳膊道:飞容哥哥,这里是干什么的,我怎么感觉到那些女人的眼睛仿佛要吃人似地,晤,还有那血红的嘴巴,好吓人噢,飞容哥哥,这是不是鬼屋啊。
柳飞容回头斥道,小丫头,快回到你旷哥那里去,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嫣然嘴一撇,我偏不。猛然间突地大叫起来,啊,救命呐,鬼来拉我了,柳飞容望过去,却是一名颧骨高耸,口盆奇大,脸上涂满厚厚脂粉的青楼女子,可能是见得女扮男妆的嫣然俊俏异常,对她媚眼如丝,可嫣然却全不为其所动,竟站起身来,拦腰环着嫣然,俊俏小哥儿,来,和姐姐一起至舱厢中耍乐去吧,嫣然骇得脸色发白,尖叫声中,躲在柳飞容身后。
,那青楼女子趋将过来,柳飞容立马摆出他的招牌迷人笑脸,青楼女子见他如此,以为其对已有意,一个媚眼抛过去,柳飞容云里雾里间,青楼女心中得意,双手环抱柳飞容,浪声道,郎君别急嘛,啵一个先,张个血盆大口,直向他嘴上啃去,这一下,柳飞容再也不能保持他的形象风度,携着嫣然的手落荒而逃。
这一幕全都落入苏旷他们眼中,止憨实在憋不住,硬要笑出声来,却见嫣然柳眉倒竖,虎着脸从甬道中走过来,生生忍住笑颜,一张脸涨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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