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房菜馆那场不欢而散的聚会,像一根淬了冰的毒刺,深深地扎进了岑漾的心口,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毒性慢慢扩散,侵蚀着她仅存的最后一点念想。
周衿墨那晚的沉默喝酒,周身散发的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以及温若雪最后那番旁若无人的“体贴”入座和仿佛女主人的自然姿态,都像是一记记重锤,将她心中那点摇摇欲坠的、名为“或许只是误会”的侥幸,彻底砸得粉碎。
她不再回复周衿墨任何消息,哪怕手机屏幕偶尔会因为他名字的闪现而刺痛她的眼睛。
电话也一律调成静音,任由振动在桌面上无声地嗡鸣,直到屏幕彻底暗下去。她把自己缩进了一个坚硬的壳里,用沉默和疏远筑起一道屏障。
关诗晴和祁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几次欲言又止,但看着她那双失去神采、总是带着淡淡疲惫和红血丝的眼睛,所有劝慰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只能化作无声的陪伴。
而周衿墨那边,不知是因为那晚她的彻底回避让他也冷了心,还是真的又被什么更棘手的公事缠住了手脚,竟也罕见地没再像之前那样步步紧逼,强势地打破她的防线。
两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冰冷的、仿佛隔着厚重冰层的冷战状态,空气里都弥漫着无声的僵持。
打破这种令人窒息沉闷的,是裴家老爷子的七十大寿。
裴家与周家、岑家都是几代相交的世交,裴老爷子更是看着他们这群小辈从穿开裆裤满地跑到如今长大成人的。
寿宴办得极尽隆重,包下了本市最负盛名的半岛酒店最大的宴会厅。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酒店门口豪车云集,衣香鬓影,政商名流、亲朋故交齐聚一堂,空气中弥漫着香水、雪茄和昂贵食物的混合气息,一派浮华喧嚣的景象。
岑漾是跟着父母一起去的。出门前,妈妈特意帮她选了一件藕粉色的一字肩及膝小礼服,款式简洁大方,带着少女的娇俏,衬得她裸露的肩颈线条优美,肌肤莹白。
妈妈还亲手给她绾了一个乖巧的发髻,别上一枚精致的珍珠发卡。镜子里的她,看起来确实像个被精心打扮过的洋娃娃,漂亮得有些不真实。
她对着镜子努力扯出一个练习过很多次的微笑,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但眼底却像蒙了一层灰,空洞洞的,没什么光彩。
她安静地跟在父母身后,像一具被无形丝线牵引着的木偶,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走向今天的主角——精神矍铄、笑容满面的裴爷爷。
她乖巧地送上早已备好的祝词,声音软糯动听,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属于晚辈的甜美笑容。裴爷爷乐呵呵地拍了拍她的头,说了句“岁岁都长成大姑娘了,越来越漂亮”,她依旧微笑着,微微颔首,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笑容有多僵硬,多勉强。
她的视线偶尔会不受控制地飘向人群,像是在搜寻什么,又像是害怕看到什么,总是很快便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像受伤的蝶翼,微微颤抖着,掩盖住深处那几乎要溢出来的落寞和受伤。
在宴会的另一侧,周衿墨同样被父母带着,周旋于各路重量级宾客之间。
他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黑色丝绒晚礼服,剪裁完美地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形,气质冷峻矜贵,在众多或发福或油腻的中年商贾政要中,宛如鹤立鸡群,吸引着不少或欣赏或探究的目光。
而温若雪,因其家族企业与周氏、裴家均有深度的战略合作,自然也盛装出席。她选择了一身宝蓝色的露背长裙,妆容精致,长发挽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整个人看起来明艳动人,干练又不失女性的柔美。
而且,她似乎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周衿墨附近不远的地方,或是与周父周母含笑交谈,或是与共同的商业伙伴举杯寒暄。
在那些不明就里的外人眼中,周衿墨与温若雪,一个年轻有为、家世显赫、前途无量,一个美丽大方、能力出众、背景相当,两人虽未有过分亲密的举动,但仅仅只是同处一个画面,那份无形中散发出的气场契合度,就已然构成了一幅“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完美图景,般配得……刺眼夺目,也刺心灼肺。
“瞧见没?周家那位少爷和温家的千金,真是越看越登对。”
“听说两家最近在城南那个超级项目上合作紧密,强强联合,这怕是……要亲上加亲的节奏吧?”
“周董事长和周夫人对温小姐似乎也颇为赞赏,瞧那眼神,满意的很呐。看来好事将近了?”
“这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珠联璧合啊。我们这些人,也只有羡慕的份儿喽……”
类似的低语,夹杂着轻笑和赞叹,像一阵阵带着毒刺的风,断断续续、却又无比清晰地钻进岑漾的耳朵里。
每一声议论,都像一把钝刀,在她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上来回切割。她用力捏着手中那个镶嵌着碎钻的小手包,冰凉的金属硌着掌心,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脸上却还要死死维持着那副僵硬得快要碎裂的笑容,仿佛戴着一张沉重无比的面具。
她的目光,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又像是受虐般无法控制地,再次投向那个方向。
正好看到周衿墨和温若雪一起走向主桌,向今日的寿星裴爷爷敬酒。
周衿墨微微俯身,手中端着晶莹的香槟杯,低声说着祝福的贺词,侧脸线条在璀璨炫目的水晶灯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看不出太多情绪。
温若雪就站在他身侧半步之后的位置,笑容温婉得体,姿态优雅从容,在周衿墨说完后,她适时地含笑补充了一句什么,逗得裴爷爷开怀大笑。
两人之间,明明没有眼神交流,更没有肢体接触,却流转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经过无数次演练般的默契与和谐。
那一刻,岑漾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撕裂开来,剧烈的闷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眼前华丽的场景开始旋转、模糊,耳边所有的喧嚣都变成了嗡嗡的杂音。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抛入了一个真空的玻璃罩子里,能看到外面的一切,却无法呼吸,窒息感排山倒海般涌来。
这衣香鬓影、笑语喧哗的盛大宴会厅,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而冰冷的牢笼,让她无处可逃。
所有的委屈、伤心、不甘,还有那点卑微的、早已被践踏得面目全非的喜欢,都在这一刻冲破了理智的堤坝,汹涌地将她淹没。
她再也无法多待一秒钟了。
趁着父母正与几位世交长辈聊得投入,无暇他顾,她悄悄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转过身,提起略显沉重的裙摆,低着头,像一尾想要逃离网罗的小鱼,沿着人群的边缘,快步朝着宴会厅侧门的方向走去。
她只想立刻逃离这令人心碎欲绝的画面,逃离那些刺耳锥心的议论,哪怕只是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获得片刻喘息的机会,舔舐一下鲜血淋漓的伤口。
而她那一抹仓皇离席的、单薄而决绝的藕粉色背影,恰好落入了刚刚放下酒杯、下意识在喧嚣人群中急切搜寻她身影的周衿墨眼中。
他看着她几乎是逃离般的姿态,眉头不易察觉地紧紧蹙起,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暗流,握着空酒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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