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还在哗哗地下着,砸在黑色的伞面上,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声响,像是一场永不落幕的审判背景音。
岑烬野撑着伞,站在温若雪面前。他身形挺拔,即使穿着休闲装,也掩不住那股久居上位、浸淫官场多年沉淀下来的沉稳气场。
但此刻,这份沉稳之下,却隐隐透出一种更加危险的东西——一种被强行压抑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戾气,冰冷而骇人。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眸,冷静地、甚至是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透,狼狈不堪,脸色惨白如鬼的女人。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比周衿墨刚才的暴怒更让温若雪感到恐惧。那是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并且随时可以轻易捏碎她的压迫感。
她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早没了之前跑来质问岑漾时那副趾高气扬,盛气凌人的气焰。
在周衿墨面前她尚且还敢辩解哀求,但在岑烬野这种无声冰冷的注视下,她连抬头的勇气都快消失了。
她哆哆嗦嗦地,几乎是本能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带着哭腔和恐惧的字:“野……野哥……”
岑烬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极淡地摇了摇头,声音平稳,却带着清晰的疏离和嘲讽:“温小姐。”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每个字都咬得清晰无比:“这声‘哥’,我可担待不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惨白的脸,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玩味:“毕竟,我们岑家不过就是个小小的政客家庭,比不得温小姐出身矜贵,人脉通天,能给周家带来天大的好处,不是吗?”
温若雪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听到了!他全都听到了!
岑烬野微微俯身,黑伞向前倾斜,更加逼近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却让人不寒而栗:“不过,温小姐,你猜……”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恶魔般的蛊惑和绝对的威胁:“让一个小小的,眼看就要垮台的温家,从京市彻底消失,需要几步?”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温若雪早已崩溃的神经上。她猛地瞪大眼睛,瞳孔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前的岑烬野,虽然早已褪去了年少时的张扬不羁,变得沉稳内敛,但此刻,看着自己从小护到大的妹妹被人如此欺辱,那股深埋在骨子里的,属于少年时期公子哥的霸道和痞气,又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
小时候,他就是大院里的混世魔王,打架最狠,主意最多,谁都治不住,唯独自家妹妹软软糯糯地喊一声“哥哥”,能让他瞬间收敛所有脾气。后来长大了,走了仕途,才渐渐将那些锋芒隐藏起来。可现在……
温若雪被他这句话吓得魂飞魄散,试图解释,嘴巴张张合合,却只能发出一些破碎的气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组织不起来,垂在身侧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温小姐,”岑烬野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却像钝刀子割肉,缓慢而残忍,“这么多年不见,你怕是忘了我的脾气。”
他微微眯起眼,眼底闪过一丝极淡却极其骇人的冷光:“你是怎么敢,胆子大到,欺负到岑漾头上,欺负到我们岑家头上的?嗯?”
最后一个“嗯”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问和十足的威胁。
温若雪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彻底瘫坐在了积着雨水的泥地上,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昂贵的套装瞬间被泥水浸透,狼狈到了极点。
“不…...不是…...”她徒劳地试图辩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明明是…...是岑漾她先…...”
“先打了你?”岑烬野打断她,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现在知道害怕了?开始的时候,趾高气扬指着岑漾鼻子骂的时候,用那些恶毒话威胁她、挑衅她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害怕?”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上价值不菲的腕表,这个动作随意却充满了压迫感,像是在计算时间,也像是在无声地告诉她一个事实。
“为了防止你不知道,我告诉你。”他放下手腕,目光重新落在她惨白的脸上,声音冰冷,“在你下车,过来找岑漾‘质问’的时候,我的车就已经到了。”
他顿了顿,看着温若雪瞬间变得绝望的眼神,一字一句地,将她彻底打入地狱:
“所以,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
“你猜,”他微微倾身,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却像重锤砸在温若雪心上,“以你对我的那点了解,我会怎么做?”
……
另一边,屋檐下。
周衿墨正低头仔细检查岑漾有没有被伤到,眉头紧锁,满脸的后怕和心疼。
岑漾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越过周衿墨的肩膀,落在了不远处雨幕中的那一幕——她哥哥岑烬野,正撑着一把黑伞,站在瘫坐在地的温若雪面前。
看着哥哥那副虽然面色沉静,但周身散发出的、久违的霸道和冷厉气场,岑漾有一瞬间的恍惚。
好像又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在大院里天不怕地不怕、谁惹了他或者他护着的人就能撸起袖子跟人干架、痞里痞气却又无比可靠的少年哥哥。
自从哥哥上了大学,尤其是工作以后,整个人变得越发沉稳内敛,喜怒不形于色,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他露出这样...…带着点“匪气”的一面了。
没想到今天,因为自己,又看到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涌上一股暖流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甚至忍不住,“噗嗤”一下轻笑出声。
果然,不管哥哥变成什么样,骨子里那个护短到底的性子,一点都没变。
周衿墨听到她的笑声,愣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雨中的岑烬野。
周衿墨:“……”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微妙,后怕和心疼还没褪去,就又添上了一丝明显的意外和尴尬。
岑烬野?他什么时候回国的?还偏偏在这个时间点出现?而且看样子…...他好像什么都看到了?听到了?
周衿墨心里瞬间咯噔一下。毫不夸张地说,他已经清晰地嗅到了“完蛋”的味道。
小时候被岑烬野“教育”的阴影瞬间浮现脑海…...这位大舅哥的难搞程度,他可是深有体会。
岑漾看看自家哥哥那副“社会我野哥”的冷厉模样,又侧过头,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瞬间变得有些僵硬的周衿墨。
他脸上那副混合着心虚、尴尬和一丝丝“吾命休矣”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跟他平时那副冷峻矜贵、运筹帷幄的样子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岑漾忍不住又有点想笑,她非常明白周衿墨现在心里在想什么。那个画面,光是用想的,就知道有多惨烈和搞笑。
她悄悄伸出手,纤细的手指轻轻扯了扯周衿墨被雨水打湿的衬衫衣角。
周衿墨下意识地低头看她。
岑漾凑近他,踮起脚尖,用手半掩着嘴,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点狡黠和同情,小声提醒他:
“周衿墨…”
“要不…...你先躲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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