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衿墨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向陆西泽，也划破了拍卖厅里最后那层虚伪的平静。
空气瞬间凝固了。
陆西泽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那双总是带着阳光笑意的眼睛，此刻沉了下来，像蒙上了一层阴翳。
他下颌线绷紧，直直地迎上周衿墨冰冷锐利的目光，两人之间的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缩，充满了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岑漾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清楚地感觉到，周衿墨这句话，是彻底把陆西泽惹毛了。她不能让这两个人在这里，在众目睽睽之下起冲突！
她几乎是立刻上前一步，插到了两人中间，用身体隔开了他们几乎要撞在一起的视线。
她先是一把拉住周衿墨的手臂，用力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声音带着急切和一丝恳求：
“周衿墨！”
然后她迅速转过头，看向脸色难看的陆西泽，努力挤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容，语气尽量轻快地说：“陆西泽，那个……晚宴好像快开始了，我们……我们先过去吧？”
她一边说，一边手上用力，几乎是半推半拉地，拽着周衿墨就往拍卖厅外面走。周衿墨被她拉着，脚步倒是顺从地跟着移动，但目光依旧冷冷地扫过陆西泽，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和胜利者的姿态。
岑漾拉着周衿墨走出几步，还是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陆西泽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微微低着头，灯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看不清具体表情，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唇线和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压抑低落的气息。
岑漾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她必须找个机会，和陆西泽彻底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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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善晚宴设在酒店另一个更加华丽的宴会厅。这里的气氛比拍卖厅要轻松许多，悠扬的现场乐队演奏着舒缓的爵士乐，衣冠楚楚的宾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端着酒杯，低声交谈，拓展人脉。
周衿墨一出现，立刻就成了焦点。不断有商界名流、合作伙伴迎上来和他打招呼，敬酒，寒暄。
他游刃有余地应对着，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举止得体，但那种属于上位者的疏离感始终存在。
岑漾跟在他身边，一开始还能保持微笑，但很快就开始觉得无聊。那些关于宏观经济、市场趋势、并购案的专业术语，她听得云里雾里，完全插不上话。
她只能像个漂亮的装饰品一样，安静地站在周衿墨身侧，脸上的笑容都快僵了。
周衿墨虽然一直在应酬，但注意力始终分了一部分在她身上。他很快察觉到她的不自在和无聊。
趁着和一个客户谈话的间隙，他微微侧过头，低下头，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
“无聊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岑漾抬起眼，有些委屈地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周衿墨眼底划过一丝笑意，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宴会厅另一侧的长条餐桌：“那边有自助餐点，我看到有你喜欢的那个牌子的巧克力熔岩蛋糕。去尝尝？垫垫肚子。”
一听到有喜欢的甜点，岑漾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像被点亮的星星。她连连点头，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
“那我过去啦？”她小声说，语气里带着迫不及待。
“嗯，去吧。别走远，我这边很快结束。”周衿墨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岑漾如蒙大赦，立刻转身，脚步轻快地朝着甜品区走去，连背影都透着欢快和解放。
周衿墨看着她像只终于被放出笼子的小鸟一样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露出一个极其纵容和宠溺的笑容。他整理了一下表情，才转身继续投入应酬。
岑漾走到长长的甜品桌前，琳琅满目的精致点心让她心情大好。她精准地找到了巧克力熔岩蛋糕，用小碟子取了一块。
她用叉子轻轻舀了一小块送进嘴里，浓郁丝滑的巧克力酱瞬间在舌尖融化，甜而不腻，让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吃了两口蛋糕，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人群，看到了不远处的陆西泽。
他身边也围着几个人，似乎在交谈。他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得体又略带疏离的微笑，应付着周围人的寒暄，但岑漾能感觉到，他的笑容并没有到达眼底，带着一种公式化的疲惫。
岑漾看着他的侧影，心里那点因为甜食而带来的轻松感又沉了下去。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了。
刚才在拍卖厅门口那一幕，就是最好的警示。她必须今天，就在这里，把话跟陆西泽说清楚。
她耐心地等着，直到看到陆西泽身边的那几个人终于散去，他一个人走向相对安静的露台方向，似乎想透透气。
就是现在！
岑漾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蛋糕碟子，整理了一下裙摆，朝着露台的方向走了过去。
陆西泽正倚在露台的栏杆上，看着楼下城市的夜景，背影显得有些孤单。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
看到是岑漾，他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又恢复了往常那种温和的笑容：“岑漾？怎么过来了？里面太闷了？”
岑漾走到他面前，站定。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露台上的光线有些昏暗，让她更能鼓起勇气。她看着陆西泽的眼睛，认真地说：“陆西泽，我们能……聊聊吗？”
陆西泽看着她严肃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依旧保持着风度，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岑漾环顾了一下四周，露台上还有零星的几个人。她指了指更角落一点的地方：“我们去那边说吧？”
“好。”陆西泽没有异议，跟着她走到露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远处宴会厅的音乐声隐隐传来，像模糊的背景音。
站定后，岑漾又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给自己打气。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陆西泽，终于把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了出来：
“陆西泽，我知道，每次我想聊这个话题，你都会避开。”她的声音很清晰，带着决心，“但我想清楚了，这件事，我们必须今天说清楚。”
陆西泽安静地看着她，没有打断，眼神平静，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关于你之前的表白……”岑漾顿了顿，心脏跳得有些快，但她还是坚持说了下去，“很抱歉，陆西泽，我……不能接受。”
她看到陆西泽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黯了一下，但她没有停下，继续诚恳地说：“我知道，你真的很好。特别好。阳光，帅气，专业能力强，对人又温柔体贴。
在集训营那段最辛苦的日子里，如果没有你的帮助和鼓励，我可能真的坚持不下来。说真的，如果……如果我能更早一点认识你，或许……我真的会喜欢上你的。”
她的语气里带着真诚的惋惜。
“但是，陆西泽，”她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心口，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和坚定，“人的心真的很小。我这里……早就已经住进去一个人了。住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已经成了这里的一部分，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
她看着陆西泽，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从我记事起，周衿墨就在我身边了。我的整个童年、青春，都有他的影子。我从十六岁开始喜欢他，到现在，整整六年。这份感情，已经深到……我割舍不下，也放弃不了。”
她深吸一口气，把最后的话说完：“所以，陆西泽，真的对不起。我无法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周衿墨对我所有的好，另一边又模棱两可地接受你的追求和好意。这对你不公平，对周衿墨也不公平。”
她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而且，你可能并不完全了解我。我这个人，其实挺糟糕的。敏感，有时候又很矛盾，还有点小任性，并不像你看到的那么完美。所以……真的对不起。”
一口气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岑漾感觉堵在胸口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她静静地看着陆西泽，等待着他的反应。
陆西泽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插一句话。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只是那笑容里，没有了往常的阳光，多了几分苦涩和落寞。这是岑漾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露台上的灯光昏暗，勾勒出他帅气的侧脸轮廓，却也让那份失落显得更加清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岑漾，”他叫她的名字，目光深深地看着她，“这就是你……最终的答案了吗？”
岑漾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任何犹豫，重重地点了点头：“嗯。这就是我的答案。”
陆西泽看着她坚定的眼神，脸上那抹苦涩的笑容加深了些，最终化作一种释然。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语气变得轻松了些：
“好。我明白了。”他点了点头，眼神恢复了以往的清澈，带着尊重和祝福，“我尊重你的选择。死缠烂打……不是我的风格。”
他顿了顿，看着岑漾，语气真诚：“只要你喜欢，你觉得幸福，我就支持你。”
说完这些，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望向远处城市的灯火，像是在思考什么。
最后，他重新转过头，看向岑漾，眼神里带着一丝最后的不甘和探究，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底很久的问题：
“但是，岑漾，我还是想知道……”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期待，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遗憾：
“如果……是我先出现在你的生命里，比周衿墨更早……你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可能……喜欢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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