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系的教研室，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
岑漾有些拘谨地站在系主任李老师的办公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子。李老师是位气质优雅的中年女性，也是国内舞蹈界很有分量的前辈。
“岑漾啊，坐。”李老师推了推眼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将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下个月，全国大学生艺术节，你知道吧？”
岑漾点点头，心跳有点快。全国大学生艺术节，那是顶尖艺术院校学子们角逐的最高舞台之一，含金量极高。
“学校经过讨论，决定推荐你，代表我们京大舞蹈系，参加芭蕾舞单项的比赛。”李老师的声音清晰而郑重，“你的专业功底和舞台表现力，老师们都看在眼里，尤其是上次汇演，非常出色。这次比赛很重要，关系到学校和院系的荣誉，希望你能认真准备，全力以赴。”
岑漾看着桌上那份盖着红章的正式通知，呼吸微微一滞。代表学校出战…这么大的责任突然落在肩上，让她瞬间感到一股沉甸甸的压力，手心都有些冒汗。但与此同时，一股被认可的激动和跃跃欲试的挑战欲，也悄悄在心底滋生。
“李老师，我…...”她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干。
“别有太大压力，”李老师似乎看出她的紧张，笑了笑，“正常发挥出你的水平就好。系里会给你提供最好的指导和后勤支持。这段时间，排练室和器材优先给你用，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
“谢谢李老师！我一定努力，不会让学校失望的！”岑漾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眼神里透出坚定。
从教研室出来，岑漾抱着那份通知，脚步都有些轻飘飘的，既兴奋又忐忑。她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关诗晴和祁琪。
“哇塞！全国赛！漾漾你要出息了！”关诗晴在电话那头激动得嗷嗷叫。
“加油岁岁，你肯定没问题！”祁琪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但也能听出为她高兴。
晚上和周衿墨吃饭的时候，岑漾也忍不住提了一句，语气带着点小骄傲，又有点没底：“那个…...李老师今天找我，说让我代表学校去参加全国大学生艺术节的芭蕾舞单项比赛。”
周衿墨正给她夹菜，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她，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继续把菜放进她碗里，随口问：“什么时候？”
“下个月底。要先通过线上的初赛和复赛，才能进现场决赛。”
“好好跳。”他语气平常，听不出太多情绪，但接下来又补了一句，“需要什么跟林助理说。”
接下来的一个月，岑漾进入了疯狂备赛模式。每天除了必要的文化课，所有时间都泡在了排练厅。对着镜子一遍遍抠动作细节，反复听音乐卡节拍，汗水不知道浸湿了多少件练功服，脚趾也磨出了新的水泡。累是累，但她心里憋着一股劲，一定要跳出最好的水平。
周衿墨依旧保持着高频的“出现”，接送她排练，偶尔让林助理送些营养餐和缓解肌肉酸痛的药膏过来。但他没再多问比赛的具体细节，也没给她施加任何额外的压力，只是在她累得瘫在车后座睡着时，会把空调温度调高，车速放慢。
线上初赛和复赛的视频提交后，顺利通过了筛选。决赛名单公布，岑漾的名字赫然在列。决赛是现场比赛，在邻市的艺术中心举行。
决赛前一天，周衿墨开车送她去高铁站。路上，他接了个工作电话，听起来是个挺重要的跨国会议，时间好像和决赛有些冲突。岑漾听着，心里莫名有点小小的失落，但也没说什么。
进站前，周衿墨把她的行李箱递给她，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好跳，别紧张。”
“嗯。”岑漾点点头，拉着箱子转身进了站。
决赛当天，艺术中心后台。
气氛比校内汇演紧张十倍。来自全国各高校的顶尖选手聚集在这里，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竞争和压力。化妆，热身，走台…每一个环节都一丝不苟。
岑漾坐在化妆镜前，看着镜子里妆容精致、却掩不住一丝苍白的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失控地狂跳，像揣了只兔子，手心冰凉，全是汗。她不断深呼吸，试图平复，但收效甚微。这种全国性大赛的舞台，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放在化妆台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震动声在嘈杂的后台显得很微弱。
她拿起来看。
是周衿墨发来的微信。
只有两行字，言简意赅，带着他一贯的风格，却又莫名有种力量。
【随便跳。】
【砸了也没人敢笑你。我在。】
岑漾看着那短短的几句话，目光在“我在”两个字上停留了好几秒。一股奇异的暖流突然从心底涌出，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像寒冬里突然灌下的一口热汤，瞬间驱散了盘踞不散的紧张和寒意。
砸了也没人敢笑你。
我在。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发这条消息时，那副没什么表情却笃定无比的样子。这种近乎霸道的安慰，偏偏在此刻给了她巨大的安全感。
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握了握拳，指尖不再那么冰凉。眼神重新聚焦，变得坚定而沉静。
前台传来主持人清晰嘹亮的报幕声，念到了她的名字和参赛曲目。
场务老师示意她准备上场。
她最后看了一眼镜子，挺直脊背，提起裙摆，朝着侧幕条那明亮得刺眼的舞台灯光走去。
幕布拉开。
灯光聚焦。
音乐起。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每一个动作都倾注了全部的情感与技巧，将这段时间所有的努力和汗水，都化作了舞台上的光芒。跳跃，旋转，延伸…她像一只真正挣脱束缚、翱翔天际的天鹅，美得惊心动魄。
台下，观众席最佳观赏区。周衿墨安静地坐在那里，穿着深色西装，身形挺拔。他推掉了那个原本冲突的会议。关诗晴、祁琪、梁颂禾他们也来了，坐在稍后一些的位置，紧张又兴奋地看着。
周衿墨的目光自始至终牢牢锁在台上那个发光的身影上，眼神专注，沉静，锐利。
表演结束。
短暂的寂静后，掌声如同雷鸣般爆发，经久不息。
评委亮分。
当主持人激动地宣布，金奖获得者是——“京市大学，岑漾！”时，全场再次沸腾。
奖杯和鲜花被送到她手中。聚光灯下，她抱着奖杯，眼眶发热，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地鞠躬。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急切地扫过台下，寻找着那个身影。
然后，她看到了他。
周衿墨没有像关诗晴他们那样激动地站起来欢呼，他依然坐在那里，姿态甚至有些随意。
但他的目光，穿越喧闹的人群和晃动的光影，精准地、一动不动地落在她身上。
那双总是显得疏离或深不可测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舞台的流光和她小小的、捧着奖杯的身影。里面没有丝毫的意外，只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专注，和一种不容错辨的、赤裸裸的骄傲。
那眼神，比任何掌声和奖杯，都更让她心跳失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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