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龙岭深处,地脉煞气翻涌如故,却比往日多了一重凝重而内敛的生机。蒲英闭关的石室,已被砺锋亲自带领弟子,以秘法加固、拓展,内里四壁与地面皆铭刻了繁复的聚灵、静心、防御符文,更引了一丝岭中相对“温和”的地脉煞气,经初步转化后缓缓注入,形成一片利于蒲英疗伤悟道的独特环境。
石室中央,蒲英盘坐于一方温润的“养魂玉”蒲团之上,双目微阖,气息悠长。在她眉心前三尺虚空,那枚“玄黄混沌星元”静静悬浮,缓缓自转,散发出温润而厚重的玄黄光泽。光泽流转间,内部景象隐约可见:不再是初成时简单的混沌生灭与星河光影,而是多了许多细微却清晰的、色泽各异的“斑点”与“丝缕”——那是劫运侵蚀残留的暗红“衰败”道痕,是诅咒灭魂钉带来的、如跗骨之蛆的漆黑“怨毒”阴翳,更有从十绝阵中吸纳、感悟到的,关于“风”、“火”、“冰”、“幻”、“灭”、“劫”等种种极端法则的破碎印记。
这些外来“杂质”与“碎片”,如同侵入健康肌体的毒素与异物,不仅侵蚀着星元本身的稳定,更与蒲英自身道基、神魂紧密相连,稍有异动,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剧痛与道基震荡。
“混沌包容,首要在于‘理解’与‘掌控’。” 蒲英心神如最精密的刻刀,沉入玄黄星元最核心的那一点混沌意境内。她没有急于驱除或净化那些“杂质”,而是以“秩序”之光为引导,小心翼翼地、逐一地去“触摸”、“感知”、“解析”每一点异种能量与法则碎片的本质构成、运行规律、以及与自身之道的“冲突点”与“契合点”。
这是一个缓慢、痛苦、却又充满玄妙体悟的过程。感知那道暗红“衰败”道痕时,她仿佛再次置身于红砂阵那令人窒息的沉沦之海,但此刻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以“观察者”的身份,冷静地剖析着“衰败”如何引动生灵惰性、消磨意志、侵蚀气运的内在机理。感知那漆黑“怨毒”阴翳时,刺骨的冰寒与恶念冲击心神,她则运转“地脉厚德”之意,模拟大地承载、沉淀污浊的特性,将这阴翳层层包裹、隔离,再以“秩序”之光缓缓分解其结构,发现其核心不过是以极端“诅咒”法则勾连的一缕“因果恶力”。
最复杂、也最具价值的,是那些来自十绝阵的法则碎片。风吼阵的“寂灭消解”,地烈阵的“暴烈焚毁”,寒冰阵的“极致封冻”,金光阵的“心魔幻化”,天绝地烈的“法则崩坏”,落魄金光的“魂惊心惑”,化血烈焰的“污秽焚生”……每一种,都代表了一种力量被推向“极端”后所呈现的、近乎道则本源的恐怖形态。蒲英要做的,不是模仿其“凶戾”,而是解析其“所以然”,抽取其中关于“风”、“火”、“冰”、“幻”、“控制”、“侵蚀”、“转化”等等最基础的法则理解。
“风,非仅有‘迅疾’、‘切割’,更有‘无孔不入’的渗透与‘流动不息’的变化,寂灭是其终极一相,然流动本身,亦蕴生机……”
“火,暴烈焚灭,亦能温暖照亮,更能‘提炼’、‘淬炼’,关键在于‘控制’与‘引导’……”
“冰,极致之静,冻结变化,然‘静’中藏‘定’,‘冻’中蕴‘存’,是另一种形式的‘守护’与‘封藏’……”
“心魔幻化,源于心念,惑乱本心,然若能‘见相非相’,明心见性,反是磨砺道心、照见自身的明镜……”
她以“混沌包容”之意为熔炉,以“秩序”之光为模具,将这些解析得来的法则“真意”碎片,与自身对“地脉厚德”、“丹道调和”、“阵法流转”的深厚积累相结合,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模拟”、“推演”、“重构”。
渐渐地,玄黄星元内部发生了变化。那些原本杂乱、充满侵蚀性的“杂质”与“碎片”,在蒲英心神的精妙引导与“秩序”框架的约束下,开始有序地排列、沉降、融入星元本身的混沌演化之中。暗红的“衰败”道痕,被“大地承载”之意吸收、稀释,化为星元内部“混沌”背景中一抹代表“万物终有尽时”的、沉静而客观的“底色”,不再具有主动侵蚀性。漆黑的“怨毒”阴翳,则在“秩序”之光的持续照耀与“混沌”的包容消化下,被层层剥离、转化,最终化作一点代表“因果纠缠、恶力反噬”的警示性“墨痕”,烙印在星元秩序框架的边缘,时刻提醒。
而那些来自十绝阵的法则碎片,则如同最珍贵的“颜料”与“催化剂”,被蒲英巧妙地“编织”进了星元的演化结构。风之流动的“渗透”与“变化”真意,增强了星元对外界能量的“吸纳”与“适应性”;火之“提炼”与“控制”真意,提升了星元内部能量转化的“效率”与“精度”;冰之“封藏”与“守护”真意,使得星元在防御时,多了一层“迟滞”、“冻结”敌方攻击变化的可能;心魔幻化的“映照”真意,则让星元对心神类攻击的“感知”与“化解”能力大大增强……
这是一个“化毒为药”、“化劫为资”的玄妙过程。当最后一丝明显的“杂质”被转化、吸收,最后一缕有价值的法则“真意”被编织入内,玄黄混沌星元猛地一震,其散发的玄黄光芒骤然内敛了三分,却更加凝实、温润、深邃,颜色也从略显明亮的玄黄,转为一种更接近大地本源、又带着混沌幽深的“玄黄混沌”之色。其内部演化景象,地火水风流转更加自然顺畅,更隐隐有微缩的星辰光影闪烁、生灭,仿佛一方正在自行孕育、成长的、微型的混沌世界雏形!
“星元根基,至此方算初步稳固。” 蒲英缓缓吐出一口悠长的浊气,这口气中,隐隐带着一丝劫运的晦暗与诅咒的腥甜,出口即被石室阵法净化。她面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虚弱与隐痛,已消散大半,双眸睁开时,神光虽未完全恢复,却已是一片历经淬炼后的清明与沉静。
星元稳固,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便是以这枚脱胎换骨、底蕴大增的“玄黄混沌星元”为核心,正式推演、构建地仙一脉未来的根本——“万象归元大阵”!
她心念一动,稳固后的玄黄混沌星元缓缓降落,悬于她摊开的掌心之上。旋即,她另一只手并指如剑,以指为笔,以神念混合丝丝精纯法力为墨,开始在身前虚空中,凌空勾勒。
首先勾勒的,并非具体的阵纹符箓,而是一个立体的、不断流转变化的、蕴含无尽玄奥的“道韵模型”。这模型以玄黄星元为“太极”核心,向外衍化“阴阳”(清浊、生灭),再生“四象”(地火水风),又化“八卦”(天地山泽风雷水火),进而衍生出代表“包容”、“转化”、“守护”、“滋生”、“攻伐”、“幻化”、“迟滞”、“净化” 等等不同功能的、无数细小的、相互勾连的“法则节点”与“能量回路”。
每一个节点,每一道回路,都融入了她之前解析十绝阵所得的法则真意,更与她自身的地脉之术、丹道理解、以及对“混沌”、“秩序”的感悟紧密结合。这“模型”并非死物,而是在她神念催动下,不断演化、调整、自我完善,模拟着各种极端环境下(如煞气冲击、能量风暴、心神侵蚀、劫运降临等)的应对与转化过程。
“阵基之道,在于‘根’与‘势’。” 蒲英一边推演,一边印证自身所学,“根者,地脉也,乃阵法力量之源、承载之基。势者,混沌星元也,乃阵法运转之枢、演化之脑。以地脉为根,汲取洪荒大地无穷之力;以星元为势,统御万法,包容转化。外御诸劫,内养万物,方为‘归元’真意。”
她的推演越来越快,虚空中那“道韵模型”也越发繁复、精妙,渐渐有了实质阵法的雏形。模型分内外数层:最核心是“玄黄星元”所在的“归元界”,主掌控与演化;向外是“混沌转化层”,负责吸纳、分解、转化一切外来能量与攻击;再外是“地脉支撑层”,勾连绝龙岭乃至更广范围的地脉,提供源源不断的根基之力与生机;最外层则是“万象显化层”,可根据需要,显化出防御、困敌、幻化、攻伐等不同阵象。
“然,绝龙岭地脉紊乱,煞气淤积,此为‘劣根’。寻常阵法,以此地为基,事半功倍。” 蒲英目光如炬,洞悉关键,“我之‘万象归元阵’,首重‘包容转化’,这淤积的煞气、紊乱的地脉,对旁人或许是阻碍,对我而言,或可化为磨砺阵法、验证‘转化’之能的绝佳‘资粮’!”
她心念电转,对模型进行关键调整。在“地脉支撑层”与“混沌转化层”之间,增加了一个特殊的“煞气沉淀与地脉梳理循环”。此循环并不强行“净化”煞气或“理顺”地脉,而是以阵力引导,将淤积的煞气缓缓导入“混沌转化层”,经星元初步转化后,一部分化为精纯的、可供阵法与修士利用的“混沌灵气”,另一部分“顽固”的、有害的渣滓,则被引导至阵法预设的特定“节点”进行长期沉淀、封印,待日后阵法威能提升或蒲英道行加深,再行处理。同时,阵法之力会如水流般,温和而持续地冲刷、梳理紊乱的地脉,引导其缓缓归于有序,虽然缓慢,却是真正改善根基之举。
“此阵成,绝龙岭将不再是绝地,而是我地仙一脉的洞天福地雏形!” 蒲英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这“万象归元阵”的构建思路,已远超寻常护山大阵的范畴,它更像是一个以阵法为躯壳、以地脉为血脉、以玄黄星元为灵魂的、具备一定“生命”与“成长”特性的、可自我完善的小天地胚胎!
推演不知持续了多久,虚空中那“道韵模型”终于彻底稳定下来,光华内敛,道韵天成,与蒲英掌心的玄黄混沌星元产生着完美的共鸣。
“理论模型已成,接下来,便是实地布阵了。” 蒲英长身而起,虽然闭关时间不短,但精神却因这巨大的创造与领悟而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她收起星元,走出石室。
室外,砺锋似乎感应到她出关,早已等候。见蒲英气息稳固,眸含神光,更是隐隐感到她身上那股“道”的意韵更加深邃难测,不由得心中一喜:“师妹,可是功行圆满?”
“道基已固,星元重生,‘万象归元阵’的构建蓝图,也已在我心中。” 蒲英语气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信心,“师兄,召集众弟子中精研阵道、地脉、炼器者,我们需要立刻开始,以绝龙岭为基,布下我地仙万世不移之根本大阵!”
砺锋闻言,精神大振,连日来因外界窥探与内部伤患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重重抱拳:“是!我这就去办!”
绝龙岭内,一场悄然而又至关重要的“建设”,即将如火如荼地展开。地仙的新道,将在这片曾经的绝地上,真正开始扎根、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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