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半块骨头
石头在狭窄的秘道里手脚并用地向上爬，像一只被烫伤的壁虎，每一次挪动都扯得全身剧痛。胸口那雪花状的印记散发着微弱的凉意，勉强压住体内翻江倒海的痛苦，右腿却沉得像灌了铅，皮肤下的黑纹蛰伏着，传递出一种饱食后的、令人心悸的平静和强大。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不敢回想刚才那恐怖的碰撞，不敢想那破裂的窟窿后面到底出来了什么，不敢想青锋剑碎片最后的悲鸣。
他只知道，自己可能闯下了弥天大祸。玄微道主用命封印的东西，被他放出来了……哪怕只是一部分。
而他，失去了一直以来勉强制衡“残烬”的青锋剑，腿里的怪物却变得更强了。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浪接一浪地拍打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他只能拼命地爬，逃离那片令人窒息的空间，逃离那窟窿里可能随时再次涌出的黑暗。
爬了不知多久，秘道终于到了尽头。前方被一块石板堵死。他喘着粗气，用还能动的左手在周围摸索，幸运地找到了一个凸起的机关。用力一按，石板无声地滑开，一股更加阴冷干燥的空气涌了进来。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外面是一条陌生的、更加宽阔的甬道，两侧是粗糙的开凿痕迹，地面积着厚厚的灰尘，空气流通不畅，带着一股陈腐的气息。远处一片漆黑，看不到尽头。
这里似乎已经远离了那片危险的水域和石窟。
他爬出秘道，石板在身后悄然合拢。他瘫坐在冰冷的尘埃里，背靠着粗糙的岩壁，大口喘着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暂时……安全了？
他不敢确定。这地方的死寂反而更让人心慌。
休息了片刻，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检查自身的状况。胸口那白色印记依旧散发着微弱的凉意，像一块冰镇着他火烧火燎的内腑。他尝试着去感应，却没有任何回应，仿佛只是一块被烙印在皮肤上的死物。
右腿……他卷起破烂的裤腿。膝盖上那个狰狞的伤口竟然真的愈合了大半，只剩下一个暗红色的、扭曲的疤。但皮肤下的黑纹颜色深得吓人，像最浓的墨汁渗透到了骨头里，盘踞在那里，散发着一种沉甸甸的、冰冷的死寂。他试着动了动念头，那条腿依旧沉重麻木，但当他集中精神时，似乎……能更清晰地“感觉”到里面那股力量的蛰伏？一种令人不安的、如臂指使的错觉？
这发现让他不寒而栗。青锋剑碎了，这东西反而更听话了？是因为它“吃”饱了？还是因为它……变得更强大，已经不需要那么躁动了？
他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想下去。
目光落在自己紧攥的左手。那半块焦黑的骨片还在手里，硌得掌心生疼。
他缓缓摊开手掌。骨片只有巴掌大小，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暴力掰断的。通体焦黑，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痕，似乎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掉。它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冰冷死寂，像一块普通的焦炭。
这玩意是什么？那个抢骨片的黑影掉落的？它拼命抢走的骨片，就碎了这么半块？有什么用？
他拿着骨片，翻来覆去地看。焦黑的表面似乎残留着一些极其模糊的、被灼烧过的刻痕，但完全无法辨认。
研究了半天，一无所获。失望和烦躁涌上心头。难道拼了命捡回来的，真是块没用的废物？
他泄气地想将骨片扔掉，手举到一半，却又停住了。
万一……还有用呢？那个黑影那么拼命地抢……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骨片小心翼翼塞进了怀里那破烂衣衫的内衬口袋，贴着胸口那冰冷的白色印记放好。
做完这一切，无尽的疲惫和空虚感再次袭来。他靠回岩壁，望着前方无尽的黑暗，心里一片茫然。
接下来去哪？做什么？像没头苍蝇一样在这地下迷宫里乱撞？等着被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怪物吃掉？或者等着腿里的“残烬”再次饿醒，把他彻底吞噬？
绝望的情绪再次蔓延。
就在他意志即将被压垮的瞬间——
他胸口那一直沉寂的、紧贴着焦黑骨片的白色雪花印记，毫无征兆地……微微温热了一下！
极其轻微，像羽毛拂过，却清晰无比！
同时，他怀里那半块焦黑的骨片，似乎也……极其同步地……共振了一下？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同样带着温热的悸动！
石头猛地坐直身体，眼睛瞬间瞪大！心脏狂跳！
有反应？！这碎骨片和他胸口青锋剑最后的力量有反应？！
他手忙脚乱地再次掏出那半块焦黑骨片，紧紧握在左手，又用右手手指按在胸口那雪花印记上。
集中精神！沟通它们！就像之前沟通青锋剑一样！
他在心里疯狂呐喊，将全部残存的意志灌注进去。
起来！动一下！告诉我该怎么做！
白色印记再次传来一丝微弱的温热，像即将熄灭的炭火最后挣扎了一下。那焦黑骨片也随之共振，表面的焦黑碎屑簌簌落下少许，露出底下一点点极其黯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材质本色——一种灰白中透着死寂青黑的颜色。
但……也仅此而已。没有更进一步的指引，没有能量的流动。那点温热和共振微弱得如同幻觉，很快又沉寂下去，无论他怎么努力，再也没有回应。
希望的火苗刚燃起一丝，就又熄灭了。
石头颓然地放下手，苦涩地咧了咧嘴。也是……青锋剑都碎成那样了，这半块破骨头又能有多大用处？
他靠着岩壁，疲惫地闭上眼，几乎要放弃。
但……那瞬间的温热和共振，却像一颗种子，在他冰冷绝望的心底，顽强地扎下了一点根。
不是完全没用。它们之间，有联系。只是他找不到方法激活。
也许……需要特定的地点？像之前的石柱？或者……需要其他的骨片？拼凑完整？
这个念头让他精神稍稍一振。虽然依旧渺茫，但至少……有了一点点方向？
他重新睁开眼，目光再次投向眼前这条未知的、通向黑暗深处的甬道。
不能停在这里。必须走下去。找其他骨片？找激活这半块骨头的方法？或者……只是单纯地寻找活下去的可能。
他咬咬牙，用左臂支撑着身体，拖着那条沉重却“听话”了些的右腿，艰难地站了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最后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那里只有冰冷的石壁。
然后，他转过身，握紧那半块焦黑的骨片，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着甬道更深、更黑暗的前方，迈出了脚步。
脚步声在死寂的甬道里回荡，孤独而坚定。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在前方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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