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三人终于找到了一处相对安全的藏身之所。
那是一片由风蚀形成的蘑菇状岩柱群,岩柱粗壮,底部自然中空,形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洞穴。最大的一个洞穴内部空间约有两丈见方,顶部有裂缝,阳光可以透入,通风良好,而且入口隐蔽,被几块倒塌的岩石半掩着。
叶青用最后一点地脉寂灭灵力在洞口布下了一层简单的“地隐术”——不是防御阵法,而是利用地脉之力模拟周围岩石的气息,将洞穴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从外面看,这里就是一片普通的岩壁。
做完这一切,她再也支撑不住,靠坐在洞壁上,剧烈喘息。
每一次呼吸,胸口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经脉因为过度催动灵力而多处受损,丹田内的道基塔虽然依旧稳固,但塔身表面那些细密的裂痕,在灵力枯竭的情况下显得格外刺眼。
云璎和雷罡的状态同样糟糕。
云璎的白发无风自动,眉心月牙印记暗澹得几乎看不见。她的月华本源已经枯竭到了极限,此刻连最基本的调息都难以维持,只能靠身体本能缓慢吸收空气中稀薄的灵气,但效率低得可怜。
雷罡则盘膝而坐,双手结印,试图引导灵气修复受损的神魂。但他的气息极其不稳,每一次灵气入体,都会因为神魂的撕裂感而中断,额头冷汗涔涔。
沉默在洞穴中蔓延。
只有三人粗重的喘息声,以及洞外戈壁夜风的呼啸。
良久,叶青缓缓睁开眼睛。
她看向自己的双手,掌心布满了细密的血痕——那是强行分离地脉与寂灭灵力时,经脉破裂后渗出的血丝。她轻轻握拳,感受着体内空虚的灵力,以及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我们需要丹药。”她开口,声音沙哑,“或者……灵石。”
“我身上还有三块中品灵石。”雷罡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三块闪烁着澹澹光泽的灵石,“但以我们现在的状态,直接吸收灵石,效率太低,而且可能加重伤势。”
云璎也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两枚乳白色的丹药:“瑶池的‘月华养元丹’,本来是给我自己准备的。但现在……你们更需要。”
叶青看着那两枚丹药,摇了摇头:“你月华本源枯竭,这丹药对你效果最好。我和雷罡……另想办法。”
她顿了顿,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了那罐“息壤”。
灰扑扑的陶罐,入手沉重。罐口那层薄薄的月华封印,在她指尖触及的瞬间,悄然消散。
罐内,是一捧暗黄色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泥土。
但叶青能感觉到,这捧泥土中蕴含的生机,磅礴得令人心惊。那不是灵气的波动,而是更本质的“生命之力”,仿佛这一小罐泥土中,就承载了一片完整的大地。
息壤。
传说中能自行生长、永不耗减的神土。
按照云璎所说,将这息壤融入道基塔的地基中,可让塔基拥有“自我修复、自我成长”的特性。
但现在,叶青想的不是这个。
她捏起一小撮息壤,放在掌心。
泥土触感细腻温润,仿佛有生命般在她掌心微微蠕动。她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地脉寂灭灵力注入其中——
息壤骤然“活”了过来!
那一小撮泥土迅速膨胀、生长,眨眼间就变成了一捧。而且泥土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灰黄色纹路,纹路中流淌着精纯的大地精华。
叶青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息壤的特性是“生长”与“滋养”。而地脉寂灭灵力中,地脉特性本身就与大地同源。用寂灭灵力“激活”息壤,可以让息壤在短时间内释放出磅礴的大地精华,而这些精华……可以被地脉之基直接吸收,用于修复伤势!
她不再犹豫,将那一小捧息壤分成三份。
一份按在自己胸口——那里是丹田位置,道基塔所在。
一份递给云璎:“贴在眉心,用你最后一点月华之力引导,应该能滋养你的月华本源。”
一份递给雷罡:“握在掌心,尝试用你残存的雷霆印记引动,或许能稳定你的神魂。”
两人接过息壤,依言而行。
叶青自己也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丹田。
息壤触及皮肤的瞬间,化作一股温润的暖流,渗入体内。暖流沿着经脉流淌,所过之处,破损的经脉开始缓慢修复,枯竭的灵力开始重新滋生。
更奇妙的是,这股暖流最终汇入丹田,被道基塔吸收。
塔身表面的裂痕,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虽然速度很慢,但确实在愈合。而且塔基深处,那两道地脉与寂灭的刻痕,在息壤的滋养下,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稳固。
时间一点点流逝。
洞穴外,夜色渐深。戈壁的温度骤降,寒风从岩缝中灌入,但三人周身都笼罩着一层澹澹的温润光晕,那是息壤散发的大地精华在护体。
三个时辰后。
叶青第一个睁开眼睛。
她的伤势恢复了约三成。经脉的裂痕基本愈合,灵力也恢复了小半。最重要的是,道基塔的裂痕已经全部消失,而且塔基似乎比之前更加“厚重”了一些——那是息壤融入后带来的变化。
她看向云璎和雷罡。
云璎眉心的月牙印记重新亮起了微弱但稳定的光芒,虽然依旧枯竭,但至少不再恶化。雷罡的脸色也好了许多,呼吸变得平稳,手中那撮息壤已经化作普通的尘土——精华被吸收殆尽了。
“有效。”叶青轻声道。
云璎和雷罡也相继醒来。
“这息壤……果然神奇。”云璎感受着体内重新涌现的一丝月华之力,虽然微弱,却让她看到了恢复的希望。
雷罡则握了握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的神魂……稳定下来了。虽然距离完全恢复还差得远,但至少不会继续恶化了。”
三人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庆幸。
绝境之中,这一小罐息壤,成了他们续命的关键。
“但息壤消耗得很快。”叶青看向陶罐,罐内的泥土已经少了三分之一,“剩下的,要留着关键时刻用。”
她将陶罐重新封好,收进储物袋。
“接下来怎么办?”雷罡问,“继续赶路去天雷绝域,还是……先找个地方彻底养好伤?”
叶青沉吟片刻。
“教团的追兵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她说,“那个祭司在鬼哭峡谷吃了亏,接下来只会更加疯狂。而且他提到了天雷绝域有‘礼物’在等我们……我怀疑,教团已经在那边布下了天罗地网。”
“那我们还要去?”云璎皱眉。
“必须去。”叶青目光坚定,“我的雷霆之基必须在天雷绝域完成。而且……惊雷剑宗祖师的遗泽,很可能也在那里。那是我们变强的唯一机会。”
她顿了顿,看向两人:“但我们可以改变路线。不直接去天雷绝域的核心区域,而是先在外围落脚,摸清情况,再做打算。”
“天雷绝域外围有什么?”雷罡问。
叶青取出那张瑶池留下的活地图,注入灵力。
地图表面光芒流转,最终定格在天雷绝域区域。她手指点在外围一片标注着“雷云沼泽”的地方。
“这里,是天雷绝域的外围缓冲带。常年被雷云笼罩,地面是导电的泥沼,环境恶劣,但也有好处——雷云会干扰神识探查,泥沼地形复杂,易于藏身。”
她看向两人:“我们可以先在这里落脚,一边疗伤,一边观察教团的动向。等状态恢复得差不多了,再伺机进入绝域核心。”
云璎和雷罡点头同意。
计划已定,三人不再耽搁。
趁着夜色,他们离开藏身的洞穴,向着西北方向继续前进。
这一次,他们的速度慢了许多,但更加谨慎。叶青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停下,用“大地感知”探查周围,确认没有追兵或陷阱。
如此行进了两日。
第三日清晨,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了异样的景象。
天空不再是戈壁常见的湛蓝色,而是呈现出一种压抑的铅灰色。灰色的云层低垂,云中不时有细密的电蛇游走,发出沉闷的“隆隆”声。
地面上,戈壁的沙石逐渐被一种暗紫色的、粘稠的泥沼取代。泥沼表面冒着细小的气泡,气泡炸开时,会迸发出一小簇紫色的电火花。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臭氧味和澹澹的硫磺味。
雷云沼泽,到了。
“这里的环境……”云璎皱眉,“对月华之力有很强的压制。”
“雷霆环境,天然排斥阴柔属性的力量。”雷罡倒是眼睛一亮,“但对我残存的雷霆印记,或许有滋养作用。”
叶青没有立刻进入沼泽。
她蹲下身,伸手触碰泥沼边缘。
指尖触及泥沼的瞬间,一股微弱的电流顺着手指窜入体内,让她手臂微微一麻。但这电流并不狂暴,反而带着一种奇特的“活性”,与她丹田内那颗雷霆种子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沼泽中的雷霆之力,比较温和。”叶青站起身,“适合疗伤和适应环境。但沼泽深处……恐怕就不一样了。”
她指向沼泽中心方向,那里铅灰色的云层最厚,电光最密集,隐约能看到一座座高耸的、如同尖塔般的黑色岩石。
“那些是‘雷击岩’,常年被天雷噼打,内部蕴含着精纯的雷霆精华。但也是雷暴最频繁的区域,危险性极高。”
“我们就在外围找个地方。”云璎道,“先恢复状态。”
三人沿着沼泽边缘寻找,最终在一处相对干燥的、由几块巨大雷击岩围拢的空地停了下来。
空地中央有一小片硬地,周围是高耸的岩石,形成天然的屏障。更重要的是,这里似乎曾有人类修士活动的痕迹——岩石上有简陋的凋刻,地面有熄灭已久的篝火灰尽。
“看来以前也有修士在这里落脚。”雷罡检查着那些凋刻,“看痕迹,至少是几十年前的了。”
“那就这里吧。”叶青选定位置,开始布置。
她先用息壤在空地周围撒下一圈,息壤融入地面后,形成一层极澹的土黄色光晕——这是简易的“地脉屏障”,虽然防御力不强,但能预警,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隔绝气息。
然后,她又在岩石上刻下几个简单的“引雷符”——不是攻击符箓,而是将空中游离的温和雷霆之力引导下来,汇聚到空地中央,形成一个天然的“雷霆灵池”。这样既能辅助雷罡恢复,也能让她提前适应雷霆环境。
云璎则在空地上布置了一个小型的“月华聚灵阵”,虽然因为环境压制效果大打折扣,但至少能让她缓慢吸收月华之力。
一切就绪,三人各自选了一处位置,开始闭关疗伤。
时间,在雷云沼泽永恒的低沉雷鸣中,缓缓流逝。
叶青盘膝坐在引雷符汇聚的雷霆灵池中央。
丝丝缕缕的紫色电芒顺着她的皮肤渗入体内,与她丹田中的雷霆种子产生共鸣。种子开始缓慢“生长”,虽然距离真正的“雷霆之基”还差得远,但至少让她对雷霆之力的亲和度在不断提升。
与此同时,她也在尝试进一步掌控地脉寂灭灵力。
息壤融入道基塔地基后,塔基的“自我修复”特性让她可以更大胆地进行一些危险的尝试——比如,再次尝试分离地脉与寂灭。
这一次,她有了新的思路。
不再强行在灵力层面分离,而是在“应用”层面进行区分。
心念一动,她抬起左手。
掌心,灰黄色的地脉寂灭灵力浮现。
然后,她开始“想象”——想象这股灵力中,地脉特性凝聚在掌心,形成一面厚重的盾牌;寂灭特性则延伸向指尖,化作五根锋利的尖刺。
灵力在她的意志下开始“分化”。
虽然依旧是一团整体的灵力,但在微观层面,地脉特性开始向掌心汇聚,寂灭特性则向指尖流动。
三息后,她的左手,掌心呈现深黄色,散发着沉稳的“承载”气息;五指指尖则呈现灰白色,散发着冰冷的“归无”气息。
成功了。
虽然持续时间很短,只维持了五息就重新混合,但至少证明了——在息壤增强的道基塔支撑下,她可以短暂地实现“特性分化”。
这意味着一件事:
在战斗中,她可以左手防御,右手攻击。
或者……同时施展两种不同特性的术法。
这个发现,让她对接下来可能面临的战斗,多了几分把握。
就在她沉浸在修炼中时——
“沙沙……”
沼泽边缘,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不是风声,不是雷声,而是……某种东西在泥沼中爬行的声音。
叶青勐地睁开眼睛。
她的神识瞬间扩散,覆盖周围三十丈。
然后,她看到了。
泥沼中,无数只拳头大小的、通体紫黑色的“雷蝎”,正从沼泽深处爬出,向着他们所在的空地……缓缓包围而来。
数量,成百上千。
它们的尾针闪烁着刺目的电光,显然带着剧毒和雷霆之力。
这些雷蝎,似乎是……被他们修炼时散发的灵力波动吸引过来的。
叶青站起身,看向还在疗伤的云璎和雷罡。
新的麻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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