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轩甚至没看清对方如何动作,眼前便骤然一黑。
那床散发着馊味的薄被兜头罩下!
紧接着,无数沉重的、带着风声的拳头和脚丫子,如同冰雹般狠狠砸落在他被蒙住的头脸和躯干上!
视线受阻,他只能凭着本能,双臂死死护住头脸要害,身体蜷缩成最抗揍的球状,如同风暴中的鹌鹑,承受着四面八方狂乱的击打!
“咚!咚咚!咚咚咚!……”
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在铁皮屋里密集地响起。
刘轩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破麻袋里,被几双狂暴的大手按在冰冷的通铺角落,承受着雨点般的捶打。
肋部传来钻心的剧痛,眼角被什么东西刮过,火辣辣一片,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
“行了!王秃子!你他妈活腻歪了?!”
一个熟悉的、带着怒意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响起,压过了击打声和粗喘。
“新来的是徐主任亲自安排进来的!你他妈不想混了是不是?!”
这句话如同定身咒,落在刘轩身上的拳脚骤然一滞。
“徐……徐主任?”
王秃子声音里的嚣张气焰瞬间矮了半截,他悻悻地收回拳头,强辩道:
“徐主任也得讲道理对吧?这野地里爬来的杂种,不知吃了什么脏东西,放的屁能把死人熏活!包里就他妈一堆破烂,翻翻怎么了?垃圾山里啥宝贝没有?老子稀罕他那点破烂?”
话虽硬气,眼神却闪烁不定。
万一这小子真跟徐主任有点关系,怕是明天就得卷铺盖走人。
“讲道理?你他妈撒泡尿照照!你才进城几天?脱了这身皮,这屋里谁不是难民?滚里边去!”
那喝止的声音毫不客气,带着一股老资格工人的威势。
一个身影挤开王秃子,直接躺倒在刘轩旁边的铺位上。
是晚饭时跟他搭过几句话的那个中年男人。
全家死绝的那个。
王秃子被呛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究没敢再吭声,抱着自己的被子灰溜溜地钻进了通铺最里面。
“没事吧?”
中年男人侧过身,一把扯下蒙在刘轩头上的被子。
昏暗的光线下,刘轩嘴角淌着一缕鲜红的血迹,颧骨处一片乌青,眼角开裂,额头上隆起几个鸡蛋大小的包。
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沫,声音有些嘶哑:“没事。”
“那睡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放心睡。”
人没再多话,转身面朝里墙。
在末日里,挨顿打不过是家常便饭,没人会为此大惊小怪。
刘轩沉默地把散落的物品一件件塞回背包,拉过那床散发着馊味的薄被蒙住头,蜷缩起身子。
这些人,出手极重。
裂开的眼角,肿痛的额头,尤其是肋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
刘轩伤的不轻。
冰冷的铁皮屋,污浊的空气,满身的伤痛……进城的第一个夜晚,好像并不美好。
没有大哥二哥在身边遮风挡雨,这副在逃难中耗尽了元气的身体,在这弱肉强食的垃圾场里,脆弱得如同待宰的羔羊。
苦难,才刚刚开始。
变强的渴望,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
他需要力量!需要足以碾碎一切威胁的力量!
而体内那只共生的小虫,是他唯一的希望!
意念沉入体内,再次与血管中那只凝胶状的小虫连接。
这一次,他清晰地“看”到,在小虫半透明的身体核心处,悬浮着一滴……液体。
奇怪的是,感觉明明只有两微米大小的小虫,它体内的那滴液体却着实不少,仿佛小虫的身体里藏着另外一个空间维度。
那滴足足有半个拇指大小的液体散发着纯净而温和的、如同液态月光般的莹润光泽。
一股精纯、磅礴、令人心醉的能量波动,正从中隐隐透出。
源质精华!
这就是小虫吞噬晶核后,分解、提纯、转化出的成品!
“释放!”
刘轩在心中,对着小虫发出了不容置疑的指令。
畅游在血管网络中的小虫似乎欢快地扭动了一下,尾部微微翘起。那滴珍贵的液态精华瞬间脱离它的身体,无声无息地融进刘轩奔流的血液之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又似母亲最温柔的怀抱,瞬间席卷了青年冰冷、剧痛的四肢百骸!
疲惫如潮水般退去,疼痛被奇异地抚平、缓解。
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感和满足感,让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
他甚至来不及细细体会这种蜕变的感觉,沉重的眼皮便如同灌了铅,意识迅速沉入一片温暖而黑暗的海洋。
刘轩,昏睡过去。
……
清晨五点,铅灰色的天际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灼人的热浪便已迫不及待地开始蒸腾。
“狗日的车间主任,这么热的天儿都不开冷气,还他妈假惺惺说什么响应国家号召节能减排,老子呸你祖宗十八代!”
意识模糊间,刘轩恍惚以为自己还趴在江南皮鞋厂那密不透风的闷罐车间操作台上,蒸笼般的空气令人窒息。
“小刘,小刘,该起了。”
一双布满老茧、粗糙如砂纸的大手摇晃着睡梦中的刘轩。
刘轩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宽敞的闷罐车间幻象消散,眼前是低矮压抑的板房顶棚,中年人那张饱经风霜、刻满岁月沟壑的脸庞正对着他,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审视。
男人随手扔给刘轩一件洗得发白但还算干净的旧短袖,声音低沉:
“出门右拐,有口老井。赶紧拾掇干净!人力部那帮家伙狗眼朝天,看你一身难民相,保不齐直接打发到去矿区当苦力。穿得利索点,才有指望留在保洁部。”
刘轩赶紧接过衣服,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大哥,谢了。还没请教大哥尊姓大名?”
男人略显诧异地挑了挑眉,布满皱纹的眼角略微挑动:
“你这小娃子,说话倒挺讲究,还‘尊’字咧。贱命一条,当不起。保洁部,垃圾分拣二组组长,黄国忠。叫名字,或者跟他们一样喊声忠哥,都行。”
“明白了,忠哥。”
刘轩应得干脆,翻身从通铺上弹起,抓起那件干净旧衣,矫健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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