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如今怎么这般的……”苍老,眼前之人实在是与十几年前相识的人相去甚远,原本笑了自己年岁多年的人,如今看着甚至比自己还要苍老,老杨头心里不是滋味,“你怎的沦落至此呢?”
老康头却是将目光一直放在了起身了的宥宁身上,片刻后似是不敢相认,喉头哽咽的唤了一句:“星沂大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没想到这京都梁府竟然还有人会唤出自己名字且称为大小姐的,且看三人似乎相识,这老头究竟是何身份?
外头的人都已经离开了,难保没有其他人盯着,宥宁压低声音问。
“你是何人?”
“小的十七年前原是梁府的一个小小的下人,幸得夫人的赏识,做了管事的,夫人出事时,小的去了庄子上替夫人巡视,回来时已经为时已晚,夫人已经仙去,温嬷嬷与杨管家也带着小姐回去了老宅,其他人也……就剩下我一人苟且在这。”老康头想起往事不禁泪下。
老康头说的情真意切,说完还用袖子擦去眼泪。
主仆三人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未置可否。
如今他们沦落至此,即便是旧人也不敢轻易相信,更何况此人说是先夫人提拔的,旧主仙逝,不还跟随着梁府人到了京都吗?
谁知道是不是梁府的试探呢?
“你如今怎么就变成了这般了?”
“我虽然跟着上了京都,却是没能得到新夫人的信任,后来便自请来这祠堂里待着了,倒是你们,后来怎么样了?小姐,小姐可有受苦?”老康头神情激动的问,上前几步的时候,众人才发现他的腿脚竟是跛脚了。
“我们被扔去了临安的老宅,至此梁府不闻不顾……可怜小姐跟我们两个老头,又能过得了什么好日子。”杨老头说到往事也是叹着气,满脸的心酸模样。
“小姐怎么回来了?”
“你不知道?梁府派人去接小姐回来,说是家里长辈惦记着,便去接了人回来过的团圆年,我们紧赶慢赶的行了一个多月的路才终于到了府上。”
“……”老康头闻言似乎被什么敲了一榔头,片刻后才道,“我在这已经久不问事,倒是听说要接什么二小姐回府议亲……”
“二小姐?呵,难怪府里的人都说小姐是庶出的小姐,原来他们竟然恶紫夺朱,想要欺瞒世人。实在是太可恶了。”杨老头愤恨的蹬足,恨不得去撕了他们。
“他们……倒反天罡!他们,他们是想要狸猫换太子?他们害了夫人,弃了小姐,竟还不就此罢休,他们……”老康头话至愤怒之时,咳了起来。
可以看得出来,对方的身体并不好。
两个老人有些不忍。
宥宁从不曾见过他,更谈不上心疼,对于究竟能不能成为梁家的大小姐也不甚兴趣,于他而言,梁家从来不是她的家,她对于来此处的念想从来都是那个生她的女人——即便她已经不在尘世。见状不过是看了看面前的祠堂,梁府在京都的祠堂中并没有多少的牌位,甚至不如临安城的梁家宗祠——宥宁小的时候偷偷的顽皮好奇,央着宫夫人的护卫带她去瞧过,不过十几个,仔细一看就可以看完,可她观看了一圈,却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
“我母亲的牌位呢?”宥宁转头盯着老康头,眼里满是戾气,指着眼前的所谓的列祖列宗,再次沉声问道:“我母亲——梁陈氏的牌位呢?”
她愿意来祠堂跪拜,便是为了能为从未见过的母亲敬上一炷香,可是这里并没有她母亲的牌位!
那她母亲的牌位呢?
老康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悲伤的事情,喉头似被人堵住般,疼的他抚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然后红着眼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什么叫做没有,夫人的牌位不在这里又能在哪里呢?”温嬷嬷焦急的询问着,眼里有着说不出的悲伤。
老康头也缓了过来,只是声音依旧是嘶哑,“我回到府上的时候,你们已经离去,府上的人也被清理了许多人,我私底下打听,才知道他们早就已经将夫人的尸首埋了,后来他们去官府那边销户,官府的人与舅老爷有些交情,舅老爷才知道夫人已经仙逝了,来府上闹了一番,可是……在梁府上京之时,舅老爷已经身陷牢狱,我偷偷的去见了一面,舅老爷只叮嘱我在梁府上先潜伏着,若有小姐的消息便想办法传给他,可惜老奴无用,到了京都被那新夫人……至今不知舅老爷他们如何了。”
“是老奴无用啊!”
初闻如此噩耗,三人都悲痛的一时没能缓过来,宥宁一把扶住了摆放着贡品的四方桌,感觉眼前一黑,差点站不住,满腔的悲伤与愤懑无处发泄,不仅红了眼,片刻后实在忍不住呜咽出声,跪倒在地。
两位老人立马赶到他的身边,温嬷嬷抱住了她,“小姐莫哭,夫人会舍不得的。”
可她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四人在这阴冷的祠堂里,就着几盏昏黄的烛火,痛哭流涕。
待宥宁冷静了下来,拭去了眼泪,第一件事便是问温嬷嬷可还记得舅舅家在何处,十几年了,不知道对方如今如何了。
温嬷嬷闻言便知晓小姐的打算了,她并不全信老康头所说的,如今她回到了京都,四处都是梁府的人,究竟谁是好的,谁又包藏着祸心,他们很难分辨,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人,有二他们不知如今身在何处,但是终究会想法子前来的,到时候便让他们前去查探真相。
而且,如今也不能让人发觉对于梁家,他们也是包藏着祸心的。
宥宁闭上眼睛,压下满心的恶意,此时的她万分的想念在宫府的日子,果然夫人说得对,这天底下最多的肮脏心思都在这京都里藏着。为了权势与金钱,为了富贵温柔乡,不知搭了多少的白骨塔。
梁府,欺人太甚了!
再睁眼,宥宁拭去脸上的泪,盯着梁府摆放的牌位,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起身前去为往生灯上添了一瓢油。
温嬷嬷唯恐她想要做出些什么火烧祠堂的事情,怯怯的唤了一句,宥宁语气平静的回道:“放心吧,我不做什么,何况我与死人计较些什么?”
……
雪,又开始纷纷洒洒的落下,落在了红檐朱瓦,覆盖上一层白色,行路的人儿加快了脚步,匆匆的走过,带起了璇儿,扯紧了衣服,缩紧了脖子,暗暗的想:今年的风雪似乎比往年的更加频繁了。
腊月,又快是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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