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市委书记办公室。
李达康的咆哮声刚刚停歇，办公室里的空气还残留着火山爆发后的硫磺味。孙连城失魂落魄地离开后，市局局长赵东来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书记，您消消气，为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得。”赵东来低声劝慰道。
“小事？”李达康一把抢过茶杯，滚烫的茶水溅到手背上，他却毫无察觉，“丁义珍跑了，光明峰项目被全网抹黑，这叫小事？东来，你告诉我，还有什么事比这更大！”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这篇报道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他李达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赵东来看他正在气头上，不敢再多劝，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
就在这时，赵东来的私人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省公安厅的祁同伟。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个节骨眼上，祁同伟打电话来干什么？
赵东来走到角落里，压低声音接通了电话。
“喂，祁厅长。”
电话那头，祁同伟的声音听起来异常严肃：“东来局长，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向你，并通过你向达康书记通报一下。”
接下来的几分钟，赵东来的脸色由平静转为惊讶，再由惊讶转为凝重。
等他挂断电话，重新走到李达康面前时，脸上已经是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神情。
“书记，出事了。”
李达康正烦着呢，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还能出什么事？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下来还严重。”赵东来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祁同伟刚才来电话。他们省厅在追查一个案子的时候，蔡成功交代，他……他受人指使，准备诬告欧阳菁行长。”
“什么？！”李达康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诬告我老婆？谁干的？谁这么大的胆子！”
欧阳菁！
这个名字就像一根针，狠狠地刺进了李达康的心里。他和欧阳菁虽然早就貌合神离，正在协议离婚，但在外人眼里，欧阳菁依然是他的妻子，是市委书记夫人。
动欧阳菁，就是动他李达康！
“是谁指使的？”李达康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嘶哑。
赵东来犹豫了一下，才艰难地开口：“据蔡成功交代，指使他的人是……最高检反贪总局的……侯亮平。”
“侯——亮——平！”
李达康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
办公室里的温度仿佛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侯亮平！
这个名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地扎进了李达康的心脏。
他想起来了。
这个从北京空降来的最高检侦查处处长，沙瑞金亲自点将的人，高育良的得意门生。当初就是他，在会议上力排众议，坚持要立刻抓捕丁义珍，结果呢？人跑了！现在，这把火竟然直接烧到了他李达康的后院！
一瞬间，无数的线索和疑点，像电影快放一样，在李达康的脑海里飞速闪过。
丁义珍的出逃，真的是巧合吗？为什么偏偏在侯亮平决定抓捕的时候，他就提前收到了消息？
光明峰项目的负面舆论，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铺天盖地地爆发出来？
现在，又是针对欧阳菁的诬告！
这一切，都指向了同一个人——侯亮平！
这不是查案，这是政治斗争！这是一场冲着他李达康来的，精心策划的阴谋！
沙瑞金把他调来汉东，真的是为了反腐？还是为了找一把刀，来砍掉他这个不听话的京州市委书记？
还有高育良！侯亮平是他的学生，他在这场风暴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是隔岸观火，还是在背后推波助澜？
李达康越想，心里越是发冷。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飞蛾，无论怎么挣扎，都只会越陷越深。而那个织网的人，就躲在暗处，冷笑着看他垂死挣扎。
“祁同伟怎么说？”李达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
“祁厅长说，这件事性质太敏感，背后可能涉及高层博弈。他们省厅不方便直接插手，所以把情况通报给我，由您来定夺。”赵东来说道。
“哼，他倒会做好人。”李达-康冷笑一声。祁同伟是高育良的人，他会这么好心？八成是想看他李达康和侯亮平斗起来，他好坐收渔利。
不过，现在计较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侯亮平到底想干什么。
“那个蔡成功，现在人在哪？”李达康问道。
“还在省厅。”
“立刻把他带回市局！你来亲自审！”李达康斩钉截铁地说道。他必须拿到第一手口供，看看这背后到底有多深的水。
赵东来面露难色：“书记，这恐怕有点难。蔡成功虽然是我们京州的人，但现在是省厅的嫌疑人。我们市局，恐怕没有权力直接去省厅要人。再说了，上次也去要过，祁同伟根本就不给面子。”
李达康眉头紧锁，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赵东来说得对，程序上走不通。
就在这时，赵东来的手机又响了。他看了一眼，还是祁同伟。
“喂，祁厅长？”
“东来局长，跟你说个事。检察院那边来人了，说是奉了侯亮平局长的命令，要提走蔡成功。你看，我们这边手续齐全，按规定只能放人。我就是跟你通报一声。”祁同伟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
“什么？！”赵东来失声叫道，“他们把人提走了？”
“刚走。我这也是没办法，程序上我们拦不住。”祁同伟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爱莫能助”的意味，“不过东来局长，我得多句嘴。这个侯局长，年轻气盛，又是京城来的，办案风格可能比较……直接。我担心他拿到人之后，万一不按规矩来，把事情闹大了，对达康书记的影响不好。你要不要……也去检察院那边关心一下？”
赵东来瞬间就明白了祁同伟的“暗示”。
他挂断电话，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立刻向李达康汇报：“书记，晚了！侯亮平已经派人把蔡成功从省厅提走了！现在人正在去省检察院的路上！”
“混账！”
李达康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文件都跳了起来。
釜底抽薪！
侯亮平这一手玩得太绝了！他这是要把蔡成功这张牌，牢牢地攥在自己手里！
李达康的眼睛里燃起熊熊怒火。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在他背后搞小动作，挑战他的权威。
侯亮平，你以为你是最高检来的，我就怕了你吗？
“东来！”李达康的声音冰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你立刻带人去省检察院！就说市委怀疑蔡成功涉嫌诬告陷害市领导家属，性质极其恶劣，社会影响极坏！要求市公安局提前介入，联合调查！”
“记住，是联合调查！不是他们检察院一家说了算！”
“我要让他侯亮平知道，这里是汉东，是京州！不是他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地方！”
“是！书记！”
赵东来感到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等的就是李达康这句话。
他立刻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办公室。他一边走，一边拿起对讲机，声音洪亮而果断：
“所有备勤人员，立刻到大院集合！紧急任务！目标，省检察院！”
一场风暴，即将在汉东省检察院的上空，猛烈地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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