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的夜，灯火辉煌，车水马龙。
但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破旧的公用电话亭里，气氛却紧张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蔡成功佝偻着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缩在狭小的空间里，一只手紧紧握着冰冷的话筒，另一只手因为紧张而不断地颤抖。
他已经两天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自从“一一六”事件之后，他就成了惊弓之鸟，四处躲藏。曾经那个在京州呼风唤雨的大风厂蔡总，如今却像一只过街老鼠，狼狈不堪。
人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满脸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了十岁。他透过布满灰尘的玻璃，警惕地扫视着外面街道上偶尔经过的行人，生怕下一秒就有几辆警车呼啸而来，将他团团围住。
他知道，现在能救他的，只有侯亮平了。
电话“嘟嘟”地响了几声，终于被接通了。
“喂，哪位？”电话那头传来侯亮平熟悉的声音。
“猴子！是我！我是蔡成功！”蔡成功压低了声音，语气急切得像是快要断了气。
电话那头的侯亮平明显愣了一下：“成功？你怎么用公用电话打？你小子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
“我能不跑吗？再不跑就没命了！”蔡成功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猴子，有人要抓我，要我的命啊！”
“谁要抓你？到底出什么事了？大风厂那把火，跟你有没有关系？”侯亮平连珠炮似的问道。
“跟我没关系！那火绝对不是我放的！”蔡成功激动地辩解道，“我比谁都想保住大风厂！猴子，你得信我！‘一一六’那天，我本来是想去找陈海的，我想跟他举报！可是……可是我没敢去见他……”
说到这里，蔡成功的声音充满了懊悔和恐惧。
“你找陈海？举报什么？”侯亮平的语气立刻严肃了起来。
“我……”蔡成功犹豫了一下，电话里传来他粗重的喘息声。
侯亮平察觉到了他的迟疑，沉声说道：“成功，你知不知道，就在你准备找他的第二天，陈海就出车祸了。”
“什么？！”蔡成功失声惊呼，手一抖，话筒差点从手里滑落。
“他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成了植物人。”侯-亮平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轰”的一声，蔡成功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颗炸弹炸开了，一片空白。
陈海……出车祸了？植物人？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怕了，他是真的怕了。
他原以为，对方只是想抓他，让他闭嘴。可现在看来，他们是真的敢下死手！陈海是什么身份？省检察院反贪局的局长！他们连陈海都敢动，他一个商人，算个屁啊！
“猴子……猴子救我……”蔡成功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们会杀了我的，他们一定会杀了我的！”
“你到底要举报谁？！”侯亮平厉声问道，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超他的想象。
“李达康！我要举报李达康的老婆欧阳菁！”蔡成功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口气吼了出来，“我给她送过两百万！就在山水集团那笔过桥贷款之前！李达康他肯定知道！他现在派了京州市公安局的人到处抓我，就是想杀人灭口！”
李达康的老婆？两百万？
侯亮平的心脏猛地一跳。这可是一条惊天的大线索！
李达康，汉东省委常委、京州市委书记，汉东政坛的实力派人物。如果蔡成功说的是真的，那这案子可就捅破天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感，瞬间冲散了他对陈海出事的悲伤。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凭借这条线索，在汉东掀起一场反腐风暴，将李达康这样的封疆大吏拉下马，最终功成名就的辉煌场景。
“你现在在哪里？别乱跑！”侯亮平立刻冷静下来，语气不容置疑。
“我在……我在建设北路125号，路边的一个咖啡馆对面的电话亭里。”蔡成功哆哆嗦嗦地报出了自己的位置。
“待在那儿别动！我马上派人去接你！记住，除了我派去的人，谁也别信！”侯亮-平果断地说道。
挂掉电话，侯亮平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大脑飞速运转。
直接派检察院的人去接？不行，太扎眼了，而且程序上也不合规。
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公安局的人去办。而且这个人，必须可靠，还得有能力压得住李达康的京州市公安局。
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两个人的名字——高育良和祁同伟。
高育良是他的老师，又是省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由他出面，名正言顺。祁同伟是省公安厅厅长，直接管着全省的公安系统，对付一个市局局长赵东来，绰绰有余。
而且，高育良和李达康是死对头，他肯定乐于看到李达康出事。
想到这里，侯亮平不再犹豫，立刻拨通了高育良的电话。
“喂，老师，是我，亮平。”
“亮平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高育良的声音听起来很温和。
“老师，有个紧急情况需要您帮忙。”侯亮平言简意赅地将蔡成功的事情说了一遍，但隐去了举报李达康老婆的具体内容，只说是“一一六”事件的重要证人，现在有生命危险，被京州市公安局的人追捕。
“京州市局的人在追捕他？”高育良的语气沉了下来，“胡闹！达康同志这是想干什么？”
“老师，情况紧急，我怕迟则生变。您看能不能让祁厅长派人，立刻去把蔡成功控制起来，保护好？”侯亮平的语气带着一丝恳求。
高育良沉吟了片刻。他何等精明，立刻就猜到，这个蔡成功身上，一定有侯亮平，或者说北京方面，非常看重的线索。侯亮平这个电话，既是求助，也是一个投名状。
他这是在向自己这位老师，向“汉大帮”示好。
“好，我知道了。”高育良答应得很干脆，“你放心，我马上让同伟去办。你把具体位置告诉我。”
“谢谢老师！地址是建设北路125号咖啡馆对面的电话亭。”
挂了电话，高育良的脸上露出一抹深思的表情。
侯亮平……蔡成功……李达康……
看来，汉东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浑。北京对汉东如此重视，侯亮平一来就直接拿到了这么重要的线索，看来李达康那个省长的传闻，恐怕真的要变成传闻了。
他拿起桌上的另一部红色电话，直接拨通了祁同伟的号码。
“同伟，有个紧急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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