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三月二十五日，距离祭典开幕仅剩六日。时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陡然拨快，每分每秒都浸透着临战前的、微焦的气息。
约林的生活被切割成数块，在紧绷的弦上竭力维持着平衡。白天，他是普A班“异世茶点屋”最后调试阶段不可或缺的“技术顾问”和“质量监督”，从“暗流涌动”咖啡最后一丝烟熏气息的把握，到“元宝馄饨”馅料咸鲜度的微调，事无巨细。他脸上挂着让人安心的平静，条理清晰地处理着各种突发小状况，仿佛所有的精力都倾注于此。
只有当午后阳光西斜，他才会短暂地“消失”一会儿，目的地通常是医务室。艾拉拉·马钱特的伤势恢复得不错，但牧师仍建议尽量静养，避免左肩承重或剧烈活动。于是，这位平日里风风火火的班长，不得不暂时被困在病床上，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不甘和焦躁。
约林总会带些小东西过去——有时是一小束从学院花园摘的、带着露水的野花，有时是班里同学试做成功的、模样最好看的一块“翡翠梦境”绿豆糕，有时只是一杯温度刚好的安神花草茶。没有太多言语，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听艾拉拉絮叨班级筹备的进展（尽管他比她更清楚），或者听她抱怨躺得骨头都快生锈了。
“约林，你不用每天来的。”艾拉拉有一次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那条蓝宝石项链，目光移向窗外，“你那么忙……祭典马上就到了。”
“正是因为快到了，才更希望你快点好起来。”约林将温热的茶杯递到她没受伤的右手，“班长不在，大家总觉得少了主心骨。”他说的是实话。艾拉拉的组织能力和鼓舞士气的作用，无人可以完全替代。
艾拉拉接过杯子，指尖不经意触碰到约林的，微微一颤，迅速收回。她低头抿了一口茶，长长的睫毛垂下，掩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谢谢。”她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约林内心：（她在我昏迷时，也是这样每天去的吗？这份人情，比想象中更重。））
离开医务室，他的思绪有时会飘向那个新成立的、小小的“读书同好会”。与艾瑟林和艾德曼·阿尔多的聚会进行了两次。地点就在图书馆那个阳光充沛的角落。气氛出乎意料地……平和，甚至称得上愉快。
艾德曼果然是那颗“小太阳”。他身体虽弱，但谈起感兴趣的古代魔力几何学、失落符文逻辑推演时，浅蓝色的眼睛会迸发出惊人的神采，思路清晰敏捷，往往能提出独到的见解。他带来的一些家族收藏的、非公开的手稿抄本片段，确实让约林大开眼界，某些关于能量结构稳定与扰动的论述，甚至隐隐与他正在研究的“永锢序列”和“共振干涉”有理论上的遥相呼应。
艾瑟林在艾德曼面前，那层冰冷的隔膜似乎消融了不少。他依旧话不多，但每次开口，都直指问题核心，用精灵族特有的、严谨而古老的视角进行补充或纠正。约林能感觉到，艾瑟林对艾德曼有一种近乎保护性的宽容，或许是因为艾德曼毫无杂质的求知欲，或许是因为他脆弱身体下闪耀的聪慧光芒。而艾德曼对艾瑟林则是全然的信任和崇拜，一口一个“艾瑟林好厉害”、“这个符号原来精灵语古音是这样念的”。
约林则扮演着一个好学而善于倾听的角色，适时提出一些问题，将讨论引向更深处，同时谨慎地不越界。在这种纯粹的学术氛围掩护下，他与艾瑟林之间偶尔的眼神交流，便能传递许多无需言说的信息。艾德曼的存在，像一层完美而温暖的烟雾弹。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与莱芽、优（在她极有限的学生会事务间隙）以及夏洛（多半是陪心在场时）进行战术讨论。主要围绕即将到来的跨学院友谊赛可能的形式进行推演和配合演练。莱芽斗志昂扬，夏洛挑剔但专业，优冷静犀利，心则往往能提出一些超越常规的、基于广泛知识背景的巧妙思路。小队成员间的默契在磨合中缓慢增长，尽管约林知道，真正的“战斗”远在赛场之外。
就在这种多线并行的忙碌中，一个意想不到的、来自暗影世界的访客，打破了表面的平衡。
那是三月二十五日深夜，约林刚结束又一轮自我训练，拖着疲惫却异常清醒的身体回到宿舍楼附近。月光清冷，树影婆娑。就在他准备踏入楼门时，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从侧面的阴影中传来：
“4号。”
是N。
约林瞬间绷紧神经，迅速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快步走入那片阴影。N依旧穿着那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物，脸上戴着遮住上半张脸的面具，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薄唇。他周身散发着风尘仆仆的气息，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凝重。
“跟我来。”N言简意赅，转身走向学院更僻静的后山林地。
约林默默跟上。两人来到一处废弃的旧温室外，这里荒草丛生，断壁残垣在月光下如同怪物的骸骨。
“长话短说，”N没有废话，直接切入正题，“荒芜沙漠的‘旋转迷宫’已经不在原地了。”
约林瞳孔微缩。
“我们之前监测到的空间畸变点，不是它即将出现的征兆，而是它离开后残留的痕迹。”N的声音带着一丝烦躁，“那鬼东西，根本就不是固定在一个地方的。它在荒芜沙漠被叫做‘旋转迷宫’，在起始之森被叫做‘最初的迷宫’，在其他记载出现过的地方还有别的名字。它会移动，随机出现，最可怕的是——”他凑近一步，盯着约林的眼睛，“有时候，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它的范围，等你意识到不对劲，可能已经晚了。里面的地形据说光怪陆离，完全违背常理，而且每次进入可能都不一样。”
约林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一个会随机移动、入口可能毫无征兆、内部极端危险的迷宫……这比固定地点的威胁可怕无数倍。
（N为什么特意来告诉我这个？是警告？还是意味着“祭”组织或精灵族的计划因此产生了变数？）
然而，在紧张思索的同时，约林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N的脸上。月光勾勒着N面具下的轮廓，那下颌的线条，嘴唇的形状……一瞬间，与他记忆中马修·德·拉西拉的面容重叠，却又在下一秒强烈地分离。
（奇怪……第一次在五十年前，以玛格丽特的视角看到马修时，我为什么会觉得他像N？那时候的N（如果存在）应该还是个孩子，或者根本不存在于那个时代。可现在，真正面对N时，我却觉得他们一点都不像。马修的眼神更清澈，气质更复杂，带着少年的明朗与背负沉重命运的矛盾感；而N……更加冷硬、沉郁，像一块被磨去了所有棱角、却内里布满裂痕的黑石。是气质差异太大，掩盖了可能的相似？还是我当时的感知受到了什么干扰？或者……记忆出现了偏差？）
约林不自觉地陷入了对两张面孔差异的审视和困惑中，目光在N露出的下半张脸上逡巡，试图找出那些让他产生最初联想的蛛丝马迹，却又不断被眼前真实的、截然不同的感觉所否定。
“……所以，我的计划是这样的，”N的声音将约林从纷乱的思绪中猛地拉回，但约林只捕捉到最后一句话的尾音，前面关于“计划”的具体内容完全漏掉了。他刚才走神得太厉害。
“你的想法呢？”N说完，看向约林，等待回应。
约林张了张嘴，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N刚刚说了什么计划？关于旋转迷宫？还是别的？他尴尬地僵在原地，赤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慌乱。
N面具下的眉头似乎蹙了起来，他盯着约林看了几秒，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而疑惑。“你果然没在听我讲话。”他的语气冷了下来，忽然抬手，不轻不重地在约林头顶敲了一记，“重复一遍我刚刚说的计划。”
“呃……”约林吃痛，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脸腾地一下红了，一半是疼的，一半是窘的。他哪重复得出来？刚才光顾着研究N的长相了。
N看着约林这副窘迫得说不出话的样子，周身的气压更低了。“我的天……”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和审视，“你睡了半年，脑子是不清醒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我的脸看。”他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面具，“我戴着这个，我的脸有什么好看的？嗯？”
约林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更尴尬地低下头。这反应看在N眼里，几乎坐实了“心不在焉、状态可疑”的猜测。
“算了。”N忽然失去了所有交谈的兴致，语气变得冰冷而失望，“我看你还没完全清醒，或者心思根本不在正事上。旋转迷宫移动的消息，我会直接报告给教授。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看约林一眼，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与林地阴影中，速度快得惊人。
留下约林独自站在清冷的月光下，头顶被敲的地方隐隐作痛，脸上火辣辣的。晚风吹过，带着寒意，让他彻底清醒过来，同时也涌起一阵懊恼和后怕。
（糟糕！我竟然在这种关键情报交流时走神！N明显生气了，而且起了疑心！他把消息直接报给维克多，意味着“祭”组织高层会立刻知晓旋转迷宫的变动，他们的计划和行动节奏可能会因此调整，变得更不可预测！而我，可能因为这次分心，失去了一次获取重要内部动向的机会，甚至引起了N的警惕！）
懊悔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他太依赖过去的印象，太纠结于那些可能无关紧要的面容相似性问题，却在最需要专注的当下掉了链子。这不是智者应有的失误。
他深吸几口冰凉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N的警告本身已是重要情报——旋转迷宫在移动，入口随机且隐蔽，危险倍增。必须将这个消息以某种不引起怀疑的方式，传递给杨·罗，或许……也能在读书同好会上，以探讨古代空间魔法异常现象的名义，隐晦地向艾瑟林求证一些信息？
时间越发紧迫，失误的代价可能超乎想象。约林握紧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不能再分心了。明日的班级最终演练、同好会聚会、战术讨论……每一步都必须走得更稳，更谨慎。而暗处的眼睛，似乎因为他刚才的失态，又靠近了一些。
月光冷冷地照着他，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而孤单。祭典的华光尚未点亮，而迷宫诡谲的影子，似乎已悄然蔓延到了脚下。他需要更加警惕，不仅是对外，也是对自己内心中那些可能干扰判断的、关于过去的迷雾。
第二天的夜幕如期降临，带着比往日更沉的重量。约林换上不起眼的深色衣服，确认了随身携带的几样小物件——包括那枚冰凉的、刻有纹路的石片，以及那瓶“辅助材料”——然后将所有关于班级、同好会、伙伴的思绪强行压下，如同关闭一扇扇沉重的闸门。他需要完全进入“4号”这个角色。
“祭”组织的月度会议地点，依然是那座位于学院后山边缘、废弃已久的旧观测台。残破的圆顶泄露下几缕惨淡的星光，内部空旷，只有中央一张粗糙的石桌和几张石凳。空气中弥漫着灰尘、旧石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魔力防腐剂的气味。
约林到达时，N已经到了。他依旧穿着那身便于行动的装束，面具后的目光在约林出现时冷冷地扫了过来，随即转开，抱着手臂靠在一根开裂的廊柱上，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显然还在为昨晚的事情不快。
约林识趣地没有主动搭话，默默走到石桌旁属于自己的位置站定，眼观鼻鼻观心，将汇报内容在心里最后过了一遍。
没过多久，空气微微波动，“光”的身影如同从阴影中析出一般，悄然出现在石桌的首位。他脸上挂着那永恒不变的、仿佛能吸纳所有情绪的平静微笑，目光在N和约林之间流转了一下，似乎察觉到了两人之间不寻常的凝滞气氛。
“怎么了？”光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会议还没开始，气氛就这么严肃？小N，你看起来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N闻言，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别过脸去，没接话，但浑身的刺儿似乎竖得更高了。
就在这时，观测台破损的入口处传来缓慢而略显拖沓的脚步声。维克多教授拄着一根镶嵌着黯淡宝石的手杖走了进来，他身上的白大褂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浑浊的眼睛扫过室内，最后落在约林身上，带着审视。
“都到了。”维克多的声音沙哑，他走到光旁边的位置坐下，手杖靠在一旁，“4号，祭典在即，你的准备，怎么样了？”他没有提旋转迷宫的事，直接切入核心议题，压力扑面而来。
约林深吸一口气，上前半步，微微躬身，用平稳而恭谨的语调开始汇报：“教授，光大人，我的准备工作基本就绪。”他略去了所有可能引起怀疑的细节，只陈述结果，“与目标人物（他隐去了艾瑟林的名字）的接触已建立稳定渠道，并获取了关于翡翠庭园防御体系及内部禁锢原理的关键信息，确认了‘静默之林’关押点的存在及部分特性。”
他顿了顿，观察着维克多和光的反应。维克多浑浊的眼珠动了动，不置可否。光则依旧微笑着，示意他继续。
“根据现有情报分析，祭典开幕式人流最密、守卫注意力相对分散，是行动的有利时机。我计划在祭典开始前三天，以身体不适为由向班级请假，脱离日常活动轨迹，为潜入做好准备。具体行动方案，将围绕制造可控的、非致命性的混乱以吸引守卫，同时利用已掌握的‘频率’漏洞和内部‘共鸣’原理，尝试定位并接近目标关押区域进行初步侦察。”
他的计划听起来大胆而冒险，但又似乎每一步都建立在已获得的情报基础上，显示出了一定的可行性和周详考量。当然，他隐去了对艾德曼提供技术细节的依赖，也绝口不提对“辅助材料”使用的真实打算。
维克多听完，沉吟片刻，手指敲击着手杖的顶端：“前三天……时间还算充裕。但‘可控的混乱’？你需要确保混乱足够吸引注意力，又不会引来不可控的全面戒严。还有，你确定你能找到并利用那个‘漏洞’？”
“我会谨慎规划混乱的规模和性质，确保其看起来像意外事故或学生间的普通冲突。至于‘漏洞’……”约林谨慎地回答，“已获得实物样本和理论支持，正在做最后的研究和验证。”他这话半真半假，石片是实物，理论来自艾德曼和艾瑟林，验证则还在进行中。
维克多似乎还算满意，点了点头，转向N：“N，你那边，关于沙漠遗迹的变动，有进一步的消息吗？还有，对4号的计划，你有什么补充？”
N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声音硬邦邦的：“荒芜沙漠的痕迹分析确认了，那东西确实跑了，不知道下一站是哪。至于他的计划……”他瞥了约林一眼，语气带着明显的余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哼，他昨晚连我说的话都听不全，魂都不知道飞哪去了，现在说得倒是头头是道。谁知道他是不是纸上谈兵，或者心思根本不在正事上！”
这话夹枪带棒，直接把昨晚的冲突捅了出来。维克多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看向约林的目光变得锐利而怀疑。
约林心头一紧，正想解释，旁边的光却忽然轻笑出声，打破了骤然紧张的气氛。
“呵呵呵……”光笑得肩膀微颤，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原来是为了这个。小N，别生气了。4号前段时间，不是跟着拉西拉城主家那位最小的小公主，去主城区逛了一圈么？”他语气轻松，像是在闲聊家常，“说不定是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比如……跟你长得有点像的，几十年前意外身亡的那位年轻外交官？叫什么来着……马修·德·拉西拉？睹物思人，走了神也是情有可原嘛。”
这话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约林猛地抬头看向光，心中骇浪滔天！光怎么知道他跟心去了主城区？还知道马修！甚至直接点出了N与马修的相似？！这是敲打？是警告？还是……另有所指？
N的反应更大，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差点跳起来，面具后的声音充满了恼怒和一种……被冒犯的气急败坏：“大哥！你笑什么啊！你看他，太过分了！哼！”他居然带着点孩子气地跺了跺脚，然后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又像是被光的话彻底激怒，猛地伸手，一把扯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我哪里像那个死人了！大哥你好好看看！”
面具下的脸，完全暴露在昏暗的星光和观测台内零星的魔法照明下。
约林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是他。又好像不是他。
那张脸，确实有着与记忆中马修·德·拉西拉相似的基础轮廓——同样挺直的鼻梁，同样略显瘦削的脸颊。但气质截然不同。马修的面容更柔和，眼神清澈明亮，即使后来经历磨难，也总有一种骨子里的坚韧与纯粹。而N……他的眉眼更加锐利，嘴唇的线条紧紧抿着，带着长期压抑形成的冷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皮肤是常年在外的、不那么健康的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更重要的是眼神，N的眼神像淬了火的铁，警惕、戒备，偶尔闪过锐利的光，与马修那双时而温暖、时而忧伤、时而充满惊人决断力的眼眸，相去甚远。
相似度或许有百分之五十，但剩下的百分之五十，是天壤之别。而且，N称呼光为“大哥”？这个亲昵的、带着依赖感的称呼，与“祭”组织成员间通常冰冷的关系格格不入。难道N和光之间，不仅仅是上下级，还有更深的羁绊？光刚才那番话，是随口调侃，还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他想暗示什么？约林的大脑飞速转动，背后却惊出了一层冷汗。
这个插曲让会议室的气氛变得古怪起来。维克多似乎对光提及马修和城主家族有些不满，但也只是皱了皱眉，没说什么。N气呼呼地瞪着光，又瞪了约林一眼，把面具狠狠拍在石桌上。
光却像是完全没感觉到气氛的异样，依旧笑眯眯的，甚至伸手揉了揉N的头发（N偏头躲了一下，但没完全躲开）：“好了好了，不像，一点都不像。我们小N独一无二。开会开会。”
他轻松地将话题拉了回来，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话只是微不足道的小玩笑。
接下来的正式会议，讨论了一些组织内部的其他事务和祭典期间的整体配合。约林全程高度集中，不敢再有丝毫分心。N虽然依旧不怎么搭理他，但也没再出言刁难，只是抱着手臂，听着，偶尔简短地补充一两句关于外围警戒或情报刺探的建议，显示他并未真的撂挑子。
会议结束时，维克多再次叮嘱约林要确保计划万无一失，并暗示“辅助材料”必要时可以果断使用。光则意味深长地看了约林一眼，说了一句：“好好准备，4号。祭典的舞台很大，但也很危险。找准自己的位置。”然后便带着依旧有些气鼓鼓的N离开了。
约林独自留在空旷破败的观测台内，星光从破洞漏下，照在他身上。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湿。
光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枚包裹着糖衣的炸弹。他知道了多少？关于自己和心的接触，关于自己对马修的关注，甚至可能……关于自己与杨·罗的会面？N与马修的相似，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大哥”这个称呼背后，又藏着怎样的故事？
面具之下，是N冷硬而真实的脸孔，也似乎掀开了这个神秘组织更加复杂诡谲关系的一角。计划之上，除了救“暗”、应对“祭”组织的压力，现在又多了一层需要警惕的——来自“光”的、深不可测的审视与试探。
祭典尚未开始，无形的网似乎已经悄然收紧。约林握紧了拳头，指尖冰凉。他必须更快，更谨慎，在这错综复杂的棋局中，找到那一线不仅仅是求生、更是破局的微弱曙光。距离行动，还有三天。每一步，都不能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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