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在青龙峡外的荒野中停下，残阳如血，将戈壁滩染上一片凄凉的橘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汗臭味。劫后余生的镖师们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处理着伤口，眼神中还残留着搏杀后的惊悸和凶狠。两具同伴的尸体被草草裹上草席，放在一辆空车上，气氛沉重。
黑塔清点完人数和货物，走到龙昊面前，再次郑重抱拳，脸上的刀疤在夕阳下更显狰狞：“兄弟，大恩不言谢！这次要不是你，咱们这帮人恐怕都得折在青龙峡！我黑塔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他声音洪亮，带着江湖人特有的直爽和血性。
旁边的黄蜂也凑了过来，蜡黄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语气比之前客气了许多：“小兄弟身手了得，胆识过人，佩服！不知兄弟高姓大名？日后也好报答。”他三角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显然对龙昊的来历充满好奇。
龙昊擦去刀上的血污，平静地回应：“姓龙，单名一个‘昊’字。路过此地，混口饭吃而已。黑塔大哥言重了，同舟共济，分内之事。”他刻意保持低调，没有透露更多信息。
“龙兄弟！”黑塔用力拍了拍龙昊的肩膀，力道不小，“好！以后在河间地界，有事尽管报我黑塔的名号！”他转身对众人喊道：“都听着！龙兄弟是咱们的恩人！以后见了，都给我放尊重点！”
众镖师纷纷应和，看向龙昊的目光多了几分敬畏和感激。
黄蜂眼珠转了转，笑道：“龙兄弟这般身手，窝在车马店打杂太屈才了。不如跟着我们干？钱掌柜那边，我去说，酬劳翻倍！”他试图拉拢龙昊。
龙昊不置可否，淡淡道：“先完成这趟镖再说。”
“对！先交货！”黑塔点头，“此地不宜久留，黑风寨的杂碎说不定会卷土重来。大家抓紧时间处理伤口，吃点干粮，一炷香后出发！”
众人忙碌起来。龙昊也找了个僻静处，检查了一下自身。除了左肩旧伤有些隐隐作痛，并无大碍。他暗自运转丹劲，调理气息。
夜幕降临，车队再次启程，趁着夜色赶路。这次，龙昊被黑塔邀请，骑上了一匹缴获的黑风寨的马匹，走在队伍中间，地位明显不同。
夜路崎岖，星光黯淡。黑塔有意放慢速度，与龙昊并肩而行，低声交谈。
“龙兄弟，看你出手，不像是寻常的江湖把式，倒像是……军中搏杀的路子？”黑塔试探着问。他久经沙场，眼光毒辣。
龙昊心中微动，面不改色：“早年在外漂泊，学过几手防身的功夫，杂而不精。”他巧妙避开话题，反问道：“黑塔大哥似乎对军旅之事很熟？”
黑塔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追忆和苦涩：“不瞒兄弟，老子以前在边军混过，当过几年哨长，后来……唉，得罪了上官，待不下去了，才回了老家，干起这刀头舔血的营生。”他拍了拍腰间的鬼头刀，“这身本事，也就用来护镖了。”
龙昊点点头，没有深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这趟镖，”龙昊看似随意地问道，“货物似乎不寻常？惹得黑风寨如此大动干戈。”
黑塔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兄弟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这趟镖，明面上是批绸缎药材，实则……夹带了些私货。”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是几箱‘硬火’（枪械）和‘黑疙瘩’（炸药），要送到北边‘老林子’里的‘客人’手上。”
龙昊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走私军火！这可是杀头的买卖！难怪酬劳如此丰厚，也难怪黑风寨会拼命拦截。这河间市的水，果然深不见底。钱掌柜的车马店，绝不仅仅是普通的客栈。
“北边的‘客人’？”龙昊继续试探。
黑塔摇了摇头：“具体不清楚，钱掌柜亲自接的头，神秘得很。只说是大主顾，出手阔绰。咱们只管送货，不问来路。”他提醒龙昊，“兄弟，这事你知道就行，千万别往外说，否则……”
龙昊会意：“明白。”
两人沉默地骑行了一段。龙昊心中念头飞转。走私军火到北边老林子？那里山高林密，靠近边境……“客人”是谁？土匪？反抗军？还是……其他势力？这背后，是否与“神殿”或当前的局势有关？
他需要更多信息。
“黑塔大哥久在河间，可曾听说南边苍莽山近来有什么异常？”龙昊换了个话题，“前阵子路过，感觉气氛不太对。”
黑塔皱了皱眉：“苍莽山？听说最近是有点邪乎，地动山摇的，官道都封了。有传言说山里出了什么宝贝，引了不少外人进去，还有当兵的把守。具体就不清楚了，那地方鸟不拉屎，咱们很少往那边走。”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前些日子，倒是有几个生面孔在河间出现，打听山里的消息，穿着打扮不像本地人，眼神贼亮，看着就不好惹。”
龙昊心中一动：“哦？什么样的人？”
“大概三四个人，为首的是个戴眼镜的瘦高个，像个教书先生，但手下几个都带着家伙，动作麻利。他们在城里转了两天，好像在找向导，后来就没消息了。”黑塔回忆道。
戴眼镜的瘦高个？龙昊立刻想到了在龙脊天坑遇到的那个“神殿”教授！难道“神殿”的人也摸到河间来了？他们在找什么？还是……在找人？找自己？还是找那个女记者柳晴？
情报零碎，但线索正在慢慢汇聚。
后半夜，车队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扎营休息。篝火燃起，驱散了些许寒意。镖师们围着火堆，啃着干粮，低声交谈着白天的惊险，对龙昊的态度越发恭敬。
黄蜂凑到龙昊身边，递过来一个水囊：“龙兄弟，喝口酒，驱驱寒。”这次他脸上带着真诚些的笑容。
龙昊接过，道了声谢，抿了一小口。酒很烈，烧喉咙。
“龙兄弟，”黄蜂压低声音，“哥哥我看人准，你绝非池中之物。留在河间，跟着钱掌柜干，大有前途。钱掌柜背后……能量大着呢。”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龙昊不动声色：“多谢赵师傅提点。我刚到贵地，人生地不熟，还需慢慢熟悉。”
“好说好说！”黄蜂笑道，“以后有事，尽管找我黄蜂！在河间三教九流，我还算有几分面子。”
龙昊点头应承。他知道，黄蜂这种人，精明势利，但消息灵通。暂时虚与委蛇，或许能通过他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众人疲惫而警惕的脸庞。龙昊靠在一块岩石上，闭目养神，心中却在飞速盘算。河间市鱼龙混杂，暗流汹涌，既是危险之地，也可能蕴藏着机遇。钱掌柜的军火走私线，“神殿”人员的出现，黑风寨的匪患……这些线索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更加复杂的局面。
他需要借助这些本地势力的网络，尽快弄清楚“神殿”在河间的动向，并设法与外界取得联系。而这次押镖的经历，无疑为他打开了一扇门。
夜渐深，荒野寂静，只有风声和火堆的燃烧声。龙昊的思绪，却已飘向了那座笼罩在迷雾中的工业城市，以及城市背后，更深的黑暗。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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