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让……不一样?”
那稚嫩、迟疑、带着浓重不信任的意念,如同黑暗中探出的蜗牛触角,轻轻碰触着陈默濒临破碎的意识。
有回应!真的有回应!
陈默残存的理智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仿佛在无尽的黑暗迷宫中,终于触碰到了一面 有温度的墙 。他立刻集中全部心神,准备传递更清晰的意念,去安抚,去解释,去勾勒那个“不那么痛”的共存可能——
嗡——!!!
轰——!!!
两道截然不同、却同样致命的威胁,几乎在同一瞬间,撕裂了他刚刚建立的脆弱连接!
上方,万用阁三座秩序方舟的舰体表面,那些原本流淌着纯白符文的装甲板, 骤然向内塌缩、重组 !不是炮管,也不是光束,而是从舰体最核心处, “挤”出了三颗拳头大小、呈现出绝对光滑球体的……“纯黑”光点 !
这“纯黑”并非黑暗,而是 对“秩序”极端提纯后产生的、吞噬一切“非秩序”的绝对空无 !它出现的瞬间,连陈默以“万象源点”权能建立的“禁制绝对”领域,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 哀鸣 !领域的光幕上,被这三颗黑点触及的地方,出现了三个迅速扩大的、边缘呈现规则几何裂纹的“空洞”!领域的力量在疯狂流失!
“秩序终焉·奇点”——这是万用阁“格式化程序”理论中的终极形态,将庞大秩序力量压缩到极致,形成一个短暂存在的、吞噬并“归零”范围内一切“非许可存在”的微型黑洞!他们竟真的在实战中用了出来!代价必然是方舟核心的永久性损伤!
侧面,观察者那梭形母舰的银色外壳,则如同水银般 彻底“融化” ,露出了内部无数精密到令人眩晕的、不断旋转重组的机械结构与能量回路。舰体中央,一根 晶莹剔透、仿佛由纯粹逻辑晶体构成的“针” ,缓缓探出。
这根“逻辑摘除针”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但它所指向之处,空间的 因果联系、逻辑链条、乃至事物存在的“理由” ,都开始变得 模糊、松动 !它不直接攻击物质或能量,而是攻击对方存在的“合理性”与“连贯性”!一旦被它“刺中”或“剥离”了关键的逻辑节点,目标可能会从“存在”直接滑向“从未存在过”或“存在但毫无意义”的诡异状态!
这是观察者对“规则”理解的某种极致体现,也是最恐怖的“样本提取”方式——直接提取你存在的“逻辑本质”!
两股攻击,一者代表 绝对的、暴力的“无” ,一者代表 绝对的、精密的“虚” ,虽不完全符合“绝对”特性(已受领域压制),但其本质层级极高, 强行以“质”破“域” ,依旧带着毁灭性的威力,一左一右,锁死了陈默所有闪避空间,直取他的存在核心!
更糟糕的是,体内那刚刚因“对话”尝试而暂时平静的伤口反噬,在这两股充满恶意与毁灭意志的外部刺激下,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毒蛇, 骤然暴起 !
“骗……子!!”
“都……要……杀!!”
“一样……都……一样!!”
那稚嫩的意念瞬间被 恐惧、愤怒和彻底的失望 所淹没!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混乱、充满了被背叛感的怨毒洪流,从陈默与伤口的连接处轰然反冲!
陈默的身体如遭雷击,猛地一弓!体表刚刚稳定一些的漆黑侵蚀光痕, 如同获得了燃料的野火,疯狂蔓延 !左眼星海彻底被污浊覆盖,右眼幽渊沸腾起疯狂的泡沫!七窍之中,涌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 粘稠的、散发着腐朽与虚无气息的灰黑色物质 !
沟通,在建立的瞬间,眼看就要被内外夹击的力量 彻底撕碎 !
“不——!等等!!”陈默在意识崩溃的边缘发出无声的呐喊,试图重新抓住那丝联系。
但太晚了。
外部的死亡威胁和内部的崩溃反噬,已经形成了无可挽回的绝杀闭环!
万用阁的“秩序终焉·奇点”与观察者的“逻辑摘除针”,已经穿透了脆弱的领域屏障,进入了最后的攻击轨迹!
家园号内,赵大爷手中的银针终于脱手飞出,化为三道微弱的流光射向陈默,试图护住他最后的生机,但在那两股恐怖攻击面前,如同萤火投向太阳。
小雅闭上了眼睛,泪水滑落。
明心玄素颓然跪坐,清光尽散。
墨衡的光影彻底熄灭。
结束了……吗?
就在这万念俱灰、连时间仿佛都要凝固的最后一刹那——
异变,以任何人都无法预料的方式,发生了!
那原本在陈默体内疯狂暴走、要将他彻底吞噬同化的伤口反噬力量(病灶意识),在即将彻底淹没陈默意识的瞬间, 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
它“感受”到了陈默在意识彻底沉沦前,那份试图重新沟通、那份焦急、那份“不是这样”的意念残留。
它也“感受”到了,那两股来自外部、充满了“抹除”与“摘除”恶意的攻击,不仅针对陈默,也 穿透陈默,锁定了它这个“源头” !
一种比被陈默“对话”时更加强烈的 危机感 ,以及一种 奇异的、被“连带攻击”的委屈与愤怒 ,取代了纯粹的吞噬欲望。
这个懵懂、扭曲、只凭本能行事的“病灶”意识,做出了一个基于它简单逻辑的、堪称 粗暴直接 的抉择:
这个“不一样”的、说要“让不一样”的……暂时不能死!
那些要连我一起“抹掉”的……坏东西!先吃掉!
于是——
噗!噗!噗!
陈默残破躯体的胸口、腹部、后背……数十处皮肤猛然破裂!但喷涌而出的,不是鲜血或能量,而是 数十条粗细不一、色泽暗红与灰白交织、表面流淌着黏稠光泽的……“触须” !
这些触须,完全由最精纯、最原始的“伤口”物质与“病灶”意识构成,它们 无视了陈默肉体与灵魂的痛苦 ,如同保护巢穴的凶兽伸出的獠牙与舌头, 以惊人的速度与精准度,分别射向那三颗“秩序终焉·奇点”和那根“逻辑摘除针” !
触须的动作,带着一种 蛮横的、不讲道理的“吞噬”与“覆盖”本能 !
它们撞上“秩序终焉·奇点”的瞬间,那吞噬一切的纯黑球体,竟然 被这些充满混乱、痛苦、虚无特质的触须“黏住”了 !触须疯狂缠绕、包裹上去,表面分泌出大量灰白色的、仿佛能腐蚀规则的粘液!纯黑的秩序之力与灰白的混乱物质激烈对抗、湮灭,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滋滋声!三颗奇点的体积在 缓慢但确实地缩小 ,其“归零”的进程被强行拖入了与混乱物质的消耗战!
而射向“逻辑摘除针”的触须,则采取了另一种方式。它们没有硬碰硬,而是在接近的瞬间 猛地散开、雾化 ,化作一片充斥着矛盾信息、错乱因果、无意义碎片的 “逻辑迷雾” ,将那根晶莹剔透的针 层层包裹 !
观察者的“逻辑摘除”攻击,需要在清晰、连贯的逻辑环境中才能发挥最大效力。此刻被扔进这片由“病灶”本能生成的、专克逻辑的“信息垃圾场”里,顿时如同精密仪器掉进了泥潭!针体光芒剧烈闪烁,内部逻辑回路疯狂计算却不断报错,前进速度变得 如同龟爬 ,其“摘除”的指向性也变得混乱不堪!
“它……它在保护陈默?!”小雅猛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监控画面中那诡异而惊悚的一幕。
“不……不完全……”赵大爷紧锁眉头,死死盯着那些从陈默体内破体而出的、如同有生命般的恐怖触须,声音干涩,“是自保……也是……一种更原始的‘领地’意识……它把陈默当成了暂时需要维护的‘巢穴’或‘共生体’,而把外来的攻击当成了对‘领地’的侵犯……”
“不管是什么!它挡住了!”明心玄素喘息着,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然而,陈默的状态,并未因此好转。
那些触须虽然挡住了外部的致命攻击,但它们是从 他体内 直接破体而出的!每一次触须的延伸、与奇点和逻辑针的对抗,所带来的 规则层面的剧烈冲突与湮灭反馈 ,都 百分百地、加倍地 作用在陈默这个“宿主”与“连接通道”身上!
“呃啊——!!!”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仿佛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被反复撕裂、溶解、又强行粘合的 极致痛苦 ,如同海啸般席卷了陈默的每一丝意识!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一个 惨烈的、正在进行着最野蛮、最原始规则战争的战场 !秩序与混乱,逻辑与无序,在他的血管、神经、甚至灵魂的脉络中厮杀、湮灭!
体表的漆黑侵蚀光痕,因为触须的抽取和外部对抗的反馈,变成了 更深的、仿佛连光线都能吸进去的暗红色 ,并且开始向着他头部蔓延!
他的意识,在这无边的痛苦与两个“非人”存在的夹缝中,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彻底散架、沉没。
但,也正是这极致的痛苦,以及“病灶”意识那出于本能、却歪打正着的“保护\/自保”行为,像一盆冰水混杂着火焰, 将他从即将彻底沉沦的边缘,又猛地浇醒了一丝 !
他“看”到了那些在自己体外疯狂战斗的触须。
他“感受”到了“病灶”意识那简单的愤怒与保护欲。
他也“感知”到了万用阁与观察者攻击中那不变的、冰冷的毁灭意志。
一个更加疯狂、却也可能是唯一机会的念头,如同绝境中迸发的火星,在他痛苦沸腾的意识中闪现:
“它”在凭本能战斗……用最混乱、最痛苦的方式……对抗最秩序、最冰冷的攻击……
这样下去……我们都会在对抗中耗尽……被拖入永恒的消耗与痛苦……
“补丁”……不是这样打的……
引导它……
不是对抗……
是……“疏导”……
是……“转化”……
把敌人的“攻击”……
当成“材料”……
把“它”的混乱本能……
当成“工具”……
我来……当那个“模具”和“引导者”……
试试看……
能不能……
现场打一个……
“应急补丁”!!
这个念头的危险性不言而喻——他要把自己变成“病灶”力量与敌人攻击的 “反应炉” 和 “加工车间” !任何一丝失控,都会让他万劫不复!
但,还有别的选择吗?
陈默那被痛苦折磨得几乎涣散的意志,在这一刻,爆发出最后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 凝聚力 !
他没有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也没有试图压制“病灶”意识。
而是,将自己意识中那枚代表“万象源点”调和本质的混沌符纹,那“修活之物”的理念,以及对“共存”方式的全部设想……
全部“敞开” , 主动“链接” 上那些正在体外疯狂战斗的触须,链接上“病灶”意识那愤怒而懵懂的核心!
然后, 不是命令,不是对抗 。
而是如同一位引导者,对着一个狂暴而迷茫的孩子,发出 最简单、最直接的“示范”与“邀请” :
“看……”
“他们打来的‘冰块’(秩序奇点)……太硬……太冷……”
“别硬吃……会肚子痛……”
“这样……”
“把它……‘磨’成粉……”
“撒在‘伤口’(暗红浆液)上……”
“也许……能‘止血’……”
“他们扔来的‘玻璃丝’(逻辑针)……太尖……太滑……”
“别让它乱钻……”
“这样……”
“把它……‘绕’起来……”
“缠在‘裂痕’(空间裂纹)边……”
“也许……能‘打个绷带’……”
“来……”
“跟我……试试……”
随着陈默意识的引导,他体内残存的“万象源点”权能开始极其细微地波动,不是去对抗触须,而是 在触须与敌人攻击对抗的“湮灭点”附近,营造出一个个微小的、鼓励“转化”与“重构”的规则“倾向性” !
这就像在激烈的对撞中,悄悄改变了局部“战场”的“重力方向”或“材料性质”!
“病灶”意识似乎愣了一瞬。它那简单的逻辑,无法理解这么复杂的概念。
但它 感受到了 陈默意识传递来的那份“专注”,那份“尝试”,以及那份……奇异的、与它自身“吞噬”本能 不完全相同,却似乎能指向“不那么痛”结果的……“方法” 。
出于一种混沌的好奇,或是绝境中抓住任何可能的本能,它那狂暴的触须,在继续与奇点和逻辑针对抗的同时, 竟然真的分出了一丝力量,笨拙地、尝试性地……按照陈默引导的那种“方式”……去“接触”和“影响”那些湮灭产生的残渣与波动 !
第一缕被“秩序奇点”与“混乱触须”湮灭后产生的、既非纯粹秩序也非纯粹混乱的 灰色余烬 ,在陈默引导的“倾向性”场中, 没有消散,而是缓缓飘落,落入了下方那片暗红的“脐带”伤口浆液中 。
嗤……
微弱的响声中,那处被灰色余烬触及的浆液,翻腾的态势, 似乎……真的微弱地……平息了那么一丝丝 ?
成功了?哪怕只是一点点?!
陈默精神猛地一振!那“病灶”意识似乎也“愣”了一下,传递出一丝微弱的、混杂着疼痛减轻的 困惑与……一丝丝奇异的“感受” 。
那感觉……好像……真的……没那么痛?
然而——
“干扰源变更!目标正在尝试引导污染源进行未知转化!”观察者的监测瞬间捕捉到了这细微变化。
“阻止他!彻底‘归零’!不计代价!”司徒弘眼中杀机暴涨,毫不犹豫地启动了方舟的 最终过载协议 !
三颗“秩序终焉·奇点”猛然 向内坍缩 ,体积缩小到极限,即将释放最后的、无差别的“秩序大喷发”!
而那根“逻辑摘除针”,也放弃了精准剥离,针体 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 ,准备进行一次覆盖性的“逻辑格式化冲击”!
他们要 彻底炸平这片区域 ,连同陈默、病灶、以及一切不可控的变量!
刚刚看到一丝微光的“引导”与“尝试”,瞬间被更加毁灭的阴云笼罩!
而更让陈默心头一沉的是——
冰窟穹顶,那原本被“调理”后趋于平静的源点之海裂缝方向,似乎也因为下方剧烈的规则对抗与这新奇的“转化”尝试,产生了某种 未知的扰动 ……
一股比“病灶”意识更加古老、更加浩瀚、也更加难以捉摸的“注视感”, 悄然降临 。
仿佛那个孕育了“可能性”也孕育了“bUG”的源头本身……
被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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