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目的事情说完，堂屋里的气氛更加融洽。柳二叔带来的王师傅和学徒见主家如此爽快信任，脸上也都露出了朴实的笑容。娘张罗着要去倒水，被柳二叔再次拦住了。
“嫂子，别忙活了，我们说完事就走，还得回去安排明天打扫和后续搬家具的人手呢。”柳二叔说着，目光却转向了我，眼神里带上了一种与刚才谈账目时不同的、混合着欣赏、探究和些许不好意思的复杂神色。
他搓了搓那双因常年劳作而布满厚茧的大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画丫头，还有个事……叔想跟你商量商量。”
“柳二叔您说。”我见他神色郑重，也收起了笑容，认真听着。
柳二叔从学徒手里接过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长条物件，解开系绳，里面露出的正是我当初画的那一卷院子和家具设计图纸。图纸边角已经有些磨损，上面还多了不少炭笔做的标记和注释，显然是经过反复使用的。
他小心翼翼地抚平图纸的卷边，目光落在那些清晰规整的线条上，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喜爱和赞叹。“画丫头，你这图纸，画得是真好啊！”他感慨道，“不光是样子新颖实用，这尺寸标注、结构画法，连我们这些老工匠看了，都一目了然，干活从没出过错。这十天盖下来，不知道省了多少口舌和返工的麻烦。”
他顿了顿，抬头看着我，语气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甚至带着点恳求的意味：“所以……叔就想问问你。你这建房的图纸，还有这些家具的图样……我……我能不能拿到外面去，给别的人家做参考，或者照着做？你放心，叔不是白拿你的东西。我是想……花钱买你的这些个图纸！你看，你打算出个什么价钱？咱们好商量！”
他说完，有些紧张地看着我，生怕我拒绝。旁边的王师傅和学徒也眼巴巴地望着我，显然他们作为亲手参与建造的人，更清楚这些图纸的价值。
原来是为这个。我心中了然。这些图纸融合了现代建筑的人体工学和空间布局理念，以及简化实用的家具设计，比起这个时代常见的、更依赖工匠经验和口口相传的传统样式，确实更加清晰、合理、高效。柳二叔作为内行人，能看到其中的价值，并不奇怪。
我看着柳二叔那期盼又紧张的样子，忽然笑了。这一笑，把柳二叔笑得有点懵，更加不知所措了。
“柳二叔，”我摇摇头，声音清晰而平稳，“这些图纸，我不卖。”
“啥？！”柳二叔脸上的期待瞬间凝固，变成了错愕和难以置信，眼睛都瞪圆了，“为……为啥不卖？” 他大概是以为我舍不得，或者要价会非常高，急忙补充道，“画丫头，你放心，价钱咱们好商量！你这图纸值这个钱！叔绝不会让你吃亏！”
娘和哥哥在一旁听着，也有些不解地看着我。哥哥更是轻轻扯了扯我的袖子，低声道：“妹妹，柳二叔诚心要，价格合适的话……”
我给了哥哥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重新看向急得额头都有些冒汗的柳二叔，不慌不忙地开口，说出了我早就盘旋在心里的想法：“柳二叔，我不卖图纸，是因为我打算……和您合伙做这个生意。”
“合……合伙？”柳二叔彻底愣住了，这个词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旁边的王师傅和学徒也面面相觑。
“对，合伙。”我点点头，语气认真，开始阐述我的构想，“我的想法是这样的：这些图纸，包括以后我可能还会画出来的新的、不同样式的院子和家具图纸，都算是我这边的‘本钱’。您呢，用这些图纸去接活，给人盖房子、打家具。”
我稍微放慢语速，确保他们能理解：“具体怎么算呢？很简单。以后，凡是您用我这些图纸里面的家具样子或是建房的样子，给人家打出一件家具或是盖一间房子，不管大小，每一样，您只需要付给我一点儿抽成就行。”
这个价格报出来，柳二叔、王师傅，连我娘和哥哥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只要一点点的抽成？这简直……便宜得不像话！要知道，一件像样的大衣柜，工钱可能就要几百文甚至一两银子；盖一座青砖瓦房，更是动辄几十上百两。我这要价，几乎等于白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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