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手还指着空中那行未消失的红字，喉咙里的话还没散尽。他能感觉到唇上那道黑线已经爬到了鼻根下方，皮肤发麻，像有虫子在皮下爬动。他没再说话，只是盯着系统界面，等着它回应。
风停了不到十秒。
下一瞬，地面猛地一震。
裂缝从鬼门底部炸开，轰的一声向上撕裂，宽度直接翻了两倍。一股黑气冲天而起，带着腐肉和烧焦骨头的味道扑面而来。谢停渊立刻转身，一把将岑晚拽到身后，自己挡在前面。
他脚底一滑，踩碎了一块焦土。
就在他站稳的瞬间，一只枯手从裂隙中探出。
五指细长，指甲漆黑如铁，手腕上的皮肤干瘪发灰，像是被抽干了所有水分。那只手直奔岑晚脖颈，速度快得连残影都看不清。
谢停渊瞳孔一缩。
逆命直觉在他脑中炸开，不是画面，不是预警，是一种身体本能——他甚至没思考，右手已经插进怀里，把所有没用过的信物碎片全甩了出去。
那些碎片是他这几年攒下的：一块刻着符文的铜片、半截断裂的骨簪、一枚染血的玉扣。全是以前完成任务时系统给的奖励，一直没用，留着防意外。
此刻这些碎片在空中划出弧线，被他以气血催动，瞬间连成一道不规则的光盾，横在两人身前。
枯手撞上光盾。
刺啦一声，像是铁器刮过玻璃。光盾只撑了一秒，就被那只手硬生生捏住中心，五指合拢，碾成粉末。
余力未消。
冲击波撞在谢停渊胸口，他整个人向后滑出三步，膝盖一弯，单膝跪地。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在黑色毛衣上，迅速洇开。
岑晚立刻蹲下，伸手扶他肩膀。
“还能站？”她声音很轻，但没有抖。
谢停渊没回答。他抬手抹掉嘴角的血，手指用力，把脸上的灰和汗一起擦掉。他低头看了眼胸口的纹身，黑色丝线还在往上爬，已经过了鼻梁，快到眼睛下方。
他知道这东西不能停。
但他也没管。
他抬头看向裂隙。
那只手缩了回去，但裂口没合。黑气不断涌出，地面持续龟裂，裂缝边缘开始泛出暗红色，像烧红的铁即将熔化。
他知道刚才那一击只是试探。
真正的攻击还没来。
他撑着地面站起来，站得有点晃，但站住了。
岑晚也起身，站到他侧后方一步的位置。她没再问，只是把手伸进外套内袋，握住了匕首的柄。
两人谁都没动。
几秒后，谢停渊忽然开口：“系统又来了。”
岑晚没问怎么知道的。她看到他左眼下方的黑线突然跳了一下，像是电流穿过。
下一秒，一行红字直接浮现在谢停渊意识中：
【肉身强化剩余3分钟】
字体和之前一样，黑底红字，像是用血刻出来的。语气冰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刚才的卡顿从未发生。
谢停渊冷笑了一声。
“三分钟？”他低声说，“你早干嘛去了？”
他没指望系统回答。他知道这玩意不会解释，也不会道歉。它只给任务，只计时，只惩罚。
但现在这三分钟，是他唯一能用的东西。
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神变了。不是恐惧，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冷静的专注。他知道系统要他活，至少现在不能死。所以这三分钟的强化是真的，是能用的。
他抬起手，活动了下手指。指节发出轻微的响声。力气在恢复，不是普通的恢复，是那种筋骨被重新拉紧的感觉，像是身体被强行升级。
他转头看了眼岑晚。
她站在那儿，米色风衣的领子被风吹起来，贴在脸颊边。她没看他，目光死死盯着裂隙，呼吸很稳。
“待会别离我太远。”他说。
“你也别。”她回了一句。
两人同时动了。
谢停渊往前走了一步，站到裂隙正前方两米处。岑晚绕到他背后，调整位置，直到两人背脊几乎贴上。
他们没商量，但动作自然得像练过千百遍。
就在这时，地面传来一丝异样。
谢停渊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动。
不是随光变化的那种动，而是主动延伸。他的影子从脚下向前爬出一段，然后缓缓转向岑晚的方向。她的影子也在动，从脚底伸出，朝着他靠拢。
两道影子在地面相遇。
没有碰撞，没有排斥，像是水滴落进水中，无声无息地融在一起。融合后的影子比之前深了一倍，轮廓模糊，但形状完整，像一个双头人身的剪影。
岑晚察觉到了。
她没低头看，但能感觉到。心跳节奏变了，不是加快，而是和谢停渊的完全同步。她吸气时他正好呼气，她抬手时他肩部肌肉微微收缩。这种同步不是刻意控制的，是身体自己形成的。
她没说话。
谢停渊也没提。
但他们都知道这不对劲。
不是系统的作用，也不是阵法残留。这是别的东西，是他们之间某种更深的连接正在被激活。
裂隙中传来一声轻笑。
低沉，沙哑，像是从一口深井底下传上来。
“双生镇守……终于凑齐了。”
话音落下，玄阴子半个身子从裂口中挤了出来。
他穿着灰色中山装，手里转着一串紫檀佛珠，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漆黑无光。他一只脚踩在裂口边缘，另一只脚悬空，慢慢往下落。
落地时没有声音。
他站直了，抬头看向两人，嘴角一点点拉开。
“我等这一刻，三百年。”
谢停渊没动。
他能感觉到系统在体内运转，血液流速加快，肌肉纤维在重组。三分钟的倒计时已经开始，每一秒都在改变他的身体。
但他也知道，这点强化，可能还不够。
玄阴子抬起手，佛珠一粒粒滑过指尖。
“你们破了我的局，毁了我的阵，杀了我的傀儡。”他声音很平，没有怒意，“可你们忘了——只要鬼门没彻底封死，我就永远不会死。”
他说完，突然抬手，掌心对准两人。
一股压力从空中压下，像是整座山砸在肩上。谢停渊膝盖一沉，差点跪下去。岑晚闷哼一声，手按在地上才撑住。
他们的影子在压力下剧烈扭曲，但没有分开，反而贴得更紧。
玄阴子眯起眼。
“有意思。绑定居然提前完成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
地面随着他的脚步出现裂痕，每一步都像踩在骨头上面。
谢停渊咬牙，慢慢抬起手，挡在身前。他能感觉到逆命直觉在脑中闪烁，不再是单一画面，而是一连串快速闪过的场景：他倒下、岑晚被抓住、裂隙扩大、黑气吞没大地。
但所有画面最后都归于一点——他们背靠背站着，影子完全融合，手中同时握着一把燃烧的匕首。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但他知道，现在不能退。
岑晚也站了起来。
她松开匕首，改用手掌贴在谢停渊后背。体温透过衣服传过去，不是安慰，是确认。
他们在同一个节奏里。
玄阴子停下脚步，距离他们只剩五米。
“交出来。”他说，“镇守者的钥匙，本就该由我掌控。”
谢停渊吐出一口浊气，抬起头。
“你说钥匙？”他声音哑，但清楚，“我们就是钥匙。”
玄阴子笑了。
这一次，他没再说话。
他抬起双手，佛珠断裂，十二颗珠子腾空而起，在空中排成一圈，每一颗都渗出黑血。地面震动加剧，裂隙边缘开始崩塌，碎石滚入黑暗。
谢停渊知道下一击会致命。
他抓紧时间，感受着体内每一寸变化。肌肉在膨胀，骨骼在加固，连呼吸都变得更有力量。
还有两分十四秒。
他回头看了一眼岑晚。
她也正看着他。
两人没说话。
但都明白。
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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