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的门被推开，带着一身血腥气与汗味的阿骨打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魁梧的身躯几乎塞满了门框。他随手将沾满泥土和兽血的开山斧靠在门边，咧开大嘴，露出染血的牙齿：“老张！出关了？嘿！瞧瞧，瞧瞧！这头‘巨角王’！够整个部落吃上半个月！”他得意地拍着身后由两名战士合力抬进来的、如同小山般的巨角驼鹿尸体，鹿角粗如梁柱，上面还沾着干涸的暗红血迹。
然而，张灵枢的目光并未落在猎物上，而是越过阿骨打，落在了随后进来的格罗姆和几名战士身上。格罗姆的左臂用粗糙的兽皮草草包扎着，隐隐透出血迹，脚步略显虚浮。他身后跟着的几名战士，有的捂着渗血的腰腹，有的走路一瘸一拐，脸上带着疲惫与尚未完全散去的狠厉。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不同种族的腥臊气息。
“受伤了？”张灵枢的声音平静，目光扫过格罗姆的伤臂和那几个明显气血亏损的战士。
阿骨打脸上的得意僵了一下，随即被一股怒火取代，他重重啐了一口：“呸！晦气！碰上‘熊足’那帮杂碎了！”
格罗姆疲惫地坐到火塘边的木墩上，接过苏塔递来的水囊猛灌了几口，才沙哑地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是‘黑爪’部落的人。我们追着驼鹿群进了‘咆哮谷’，眼看就要围住那头鹿王……他们从谷口另一头冲了出来，二话不说就抢！说那谷口是他们的猎场！”
“放屁！”阿骨打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陶碗跳起，“那地方老子们以前也常去！什么时候成他们的了？还不是看我们人少好欺负！”
格罗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屈辱，也有这次终于扬眉吐气的快意：“以前……以前部落被打散，被抓走那么多兄弟，实力大不如前。遇到熊足的人，尤其是黑爪部落这种背后有‘钢爪’大部落撑腰的，我们……多半会忍让退避。他们习惯了。”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狠厉，“但这次！有阿骨打兄弟在！老子们凭什么让？！”
他指向阿骨打，眼中充满了感激与敬佩：“阿骨打兄弟二话不说就顶了上去！他那身板，那力气！一个人就扛住了黑爪部落那个领头的‘碎骨者’！那家伙的狼牙棒砸下来，山石都能崩碎，阿骨打兄弟硬是用斧头架住了！还把他震退了好几步！”
阿骨打挺起胸膛，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那狗崽子力气是不小，但跟老子比还差得远！老子一斧头劈断了他的棒子，差点把他膀子卸下来！”
格罗姆点点头，继续道：“灰牙兄弟也厉害！带着我们的战士从侧翼突袭，像狼群一样撕开了他们的阵型！那几个带伤的兄弟，都是被他们偷袭伤的，但我们也让他们留下了七八条命！最后他们扛不住，丢下猎物和几个伤员，灰溜溜地跑了！”
周围的战士闻言，脸上都露出解气的笑容，纷纷附和：“对！让他们也尝尝被揍的滋味！”“阿骨打兄弟太猛了！”“灰牙统领的战术也厉害！”
然而，张灵枢的眉头却微微蹙起：“他们临走时说了什么？”
格罗姆脸上的笑容淡去，冷哼一声：“还能说什么？那个‘碎骨者’捂着断臂，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撂下狠话，说‘苍狼之喉’完了！等着‘钢爪’部落的怒火吧！他们一定会把我们这个‘苟延残喘’的部落彻底碾碎，把我们都抓去当奴隶！”
“钢爪部落？”张灵枢对这个名字有印象，灰牙的族人，包括灰牙自己，当初就是被这个强大的熊人半兽人部落俘虏的。
“哼！怕他个鸟！”阿骨打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什么钢爪铁爪的，敢来，老子就让他们变成‘断爪’！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砍一双！正好给老子活动筋骨！”他挥舞着拳头，充满了绝对的自信。
周围的战士也被他的豪气感染，纷纷叫嚷起来：“对！有阿骨打兄弟在，不怕他们！”“让他们来试试！”“我们苍狼之喉也不是好惹的！”
格罗姆看着群情激愤的族人，又看了看稳如泰山的阿骨打，心中的忧虑似乎也消散了一些，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没错！这次我们没退，还赢了！以后更不用怕他们！来，兄弟们，把这鹿王抬出去，今晚开篝火大会！庆祝大丰收！”
“吼——！”战士们兴奋地应和着，七手八脚地抬起巨大的驼鹿尸体，吆喝着向屋外走去。沉重的脚步声和喧闹声渐渐远去。
石屋内重新安静下来。阿骨打抓起桌上的水壶灌了几口，抹抹嘴，看向张灵枢：“老张，你看啥？那帮熊崽子真敢来，正好给你新练的丹药试试手！”
张灵枢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边，目光投向部落外那片连绵起伏、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深沉的群山。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血色，如同泼洒的兽血。
“钢爪部落……熊足分支……多年积怨……”他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棂棂。阿骨打的强大毋庸置疑，但一个能在叹息之墙深处立足、甚至能俘虏苍狼之喉大量战士的大型部落，其底蕴和实力绝非一个分支的狩猎队可比。对方吃了如此大亏，又牵扯到背后大部落的颜面，岂会善罢甘休？那“碎骨者”的狠话，恐怕并非虚张声势。
“此事，恐非一战之胜负那么简单。”张灵枢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转过身，看向阿骨打和苏塔，“部落的防御，需加强。近日，让大家提高警惕，尤其是夜间和外围岗哨。”
阿骨打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道：“行！听你的！明天我就去找格罗姆，把寨子外面的陷阱再加固加固！保管让那些熊崽子有来无回！”
苏塔碧绿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了然，轻轻点头：“我会提醒大家注意安全。”
张灵枢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他走到蒲团前盘膝坐下，重新闭上双眼，看似入定调息，神识却如同无形的潮水，悄然覆盖了整个苍狼之喉部落，并向着更远的山林蔓延开去。山风呜咽，带来远方隐约的兽吼，在这片看似平静的暮色之下，一丝风暴的气息，正悄然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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