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仓廪的选址终于尘埃落定——西市边缘一处废弃官仓。
连日来，承宇与刘掌柜、康萨保、秦先生等人反复磋商，已将联保契约草案拟定完毕。
那些关于“风险共担”“有限责任”的条款，在承宇的引导下，精雕细琢，既符合当下商规，又暗含未来理念。
一切进展顺利，承宇开始寻访长安顶尖的雕版师傅，准备着手制作防伪凭帖。
然而就在这风平浪静之际，一场针对承宇及其“信用凭帖”的阴风暴虐地席卷而来。
这日清晨，苏定方照例外出打探消息，不出半个时辰便匆匆返回，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先生，出事了！”他声音急促，“西市各处，突然流传起许多关于您的谣言！”
承宇心中一沉：“什么谣言？”
“谣言有三，个个诛心！”
苏定方语速极快，“其一，说您洛阳的‘漕运债’早已资不抵债；其二，说您与胡商康萨保勾结，为叛军提供方便；最为恶毒的是其三……”他顿了一下。
“说许娘子是您用邪术控制的异域妖女，她那套算法皆是妖法，一旦推行，必将吸干商户心血！”
承宇拳头瞬间攥紧。
“源头能查到吗？”
“散布极快，像是早有准备。”
苏定方补充道，“原本有意向参与联保的几家商户门前，都聚集了一些人施压。”
话音未落，客栈楼下便传来一阵嘈杂喧哗之声。
“骗子滚出长安！”“妖女祸市！”的呼喊声隐约可闻。
承宇快步走到窗边，只见客栈门口聚集了数十号人，被客栈伙计和坊丁勉强拦在外面。
“他们竟敢直接围堵客栈！”苏定方惊怒交加，“先生，此地不宜久留！”
承宇冷静下来：“定方，你立刻从后院翻出，找到尉迟校尉，请他稳住刘、康、秦三家，给我一日时间！”
苏定方领命而去。
承宇关好房门，转身走进内间。
许如梦显然也听到了楼下的动静。
“别怕，”承宇握住她冰凉的手，“是王延礼的手段。”
许如梦的身体微微发抖，眼神中充满了挣扎。
突然，她的语气变得异常冷静，带着现代人的锐利：“这是典型的舆论战。他们攻击的是我们最薄弱的环节——公众的认知和信任。”
承宇一愣，意识到此刻是方知许在说话。
下一刻，许如梦的声音又变得无助：“他们说我……是妖女……我是不是真的……”
“胡说八道！”承宇望向她，“那是智慧！是王延礼那些蠢虫无法理解的珍宝！”
许如梦的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两个灵魂在她体内激烈地争夺着主导权。
“我们必须立刻反击！”方知许的意识占据上风，语气果断，“他们攻击信用，我们就展示信用！找出漕运债的账目副本和官库证明！”
许如梦立刻起身翻找行李，动作却突然停滞。
她的手指颤抖着，声音带着哭腔：“我不想再这样了……每次出事，都要我……都要我们……”
承宇心中一痛，明白这是许如梦本人在恐惧。
突然，她的表情又变得坚毅：“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这是危机，也是机会。”
方知许的意识再次浮现，“如果我们能漂亮地化解这次攻击，反而能赢得更大的信任。”
两个灵魂在她体内激烈碰撞，许如梦抱着头痛苦地蹲下：“我受不了了……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承宇蹲下身，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如梦，听我说。你是许如梦，也是方知许。你们两个共同构成了现在的你。恐惧是正常的，别忘了，你们都有着超越常人的勇气。”
许如梦抬起头，眼中泪光闪烁，渐渐凝聚起决心。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承宇，我……我们帮你……我们一起迎敌。”
这一次，她的语气平稳而坚定，两个灵魂达成了暂时的和解。
她快速找出账目副本，坐到案前铺纸研墨。笔下的字迹时而工整秀丽，时而洒脱飞扬，两个灵魂在共同执笔。
很快，一份情真意切又理据分明的陈情表便已草成。
承宇快速浏览，稍作修改：“很好！最后，”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许如梦，“他们不是骂你是妖女吗？我们就偏偏要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坦荡！你敢不敢，随我一同出去，面对下面那些人？”
许如梦身体一僵，眼中再次闪过挣扎。她咬了咬下唇，重重点头：“敢。”
“记住，”承宇低声道，“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在共同面对。”
计议已定，承宇整理衣袍，拿起账目副本和陈情表，对许如梦道：“跟紧我。”
他打开房门，大步向楼下走去。许如梦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紧随其后。
客栈门口，人群看到承宇出现，顿时骚动起来，辱骂声、质疑声浪潮般涌来。
承宇站在台阶上，运足中气：“诸位乡邻！今日谣言，我已尽知！此乃无耻小人构陷！”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账目副本：“此乃洛阳官库印鉴，漕运债息按期足额发放，何来骗局？！”
他又举起陈情表：“此乃我呈送官府的陈情表，信用凭帖只为便利商贸，光明磊落，何来勾结？！”
他侧身让出身后的许如梦：“此乃许娘子，精于筹算，何来妖术？！”
人群的喧嚣暂时低落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人群后方响起：“承都使好口才！只是空口白牙，岂能服众？你说漕运债没问题，谁知那账目是真是假？你说此女无辜，谁知她那些诡谲算法不是妖法？若要取信于人，何不请官府彻查，或者……让这位娘子当众演示一下她那神乎其神的算技？”
众人循声望去，王延礼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现场，正站在人群外，面带微笑，眼神冰冷如毒蛇。
承宇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感觉到身旁的许如梦身体微微颤抖，两个灵魂再次在她体内激烈冲撞——是勇敢应战，还是恐惧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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