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先变了性子，不再是雾林里惯有的清冽，裹着股潮润的气息，从桦木支架的缝隙里钻进来，把棚顶的茅草吹得“沙沙”响，像谁在轻轻叩门。云舒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间摸到身边的木水滴，指尖刚触到那温润的木纹，就听见窗外传来“嗒嗒”的轻响——不是兽蹄踏石板，是雨！
她猛地坐起身，连鞋都顾不上穿，赤着脚就往洞口跑。掀帘的瞬间，凉丝丝的雨丝就扑了满脸，夜色里，无数细小的雨珠砸在棚顶茅草上，又顺着倾斜的棚檐往下淌，汇成细细的水流，“哗啦啦”往进水口奔去。滤水器的藤筐里，干草、细沙、木炭层层滤过，原本带着点浑浊的雨水，渗出来时已经清亮透亮，顺着池壁缓缓流进池心，溅起小小的水花。
“墨渊！下雨了！下雨了！”云舒的声音裹着雨声，又惊又喜，转身就往墨渊的山洞跑。刚跑两步，就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墨渊早就醒了，手里还拿着件厚兽皮袄，见她赤着脚，赶紧把她裹进怀里，弯腰就把她的脚抱起来，指尖触到冰凉的脚底，眉头立刻皱起来：“怎么不穿鞋？冻坏了怎么办？”
“来不及了！”云舒扒着他的肩膀，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你看！雨水顺着进水口流进池里了，滤出来的水好清！咱们的蓄水池真的能用了！”
墨渊无奈又好笑，抱着她往空地走，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摔着她。刚到池边，就看见阿山举着个火把跑过来，火把的光在雨雾里晃出一圈暖黄，他身上的兽皮袄都湿透了，却浑然不觉，咧着嘴喊：“战神！云舒！下雨了！你看这水，流得真快，再过两天，池准能装满！”
阿石也来了，手里提着个陶罐，蹲在取水口旁，小心翼翼地接了半罐水，凑到鼻尖闻了闻，又用指尖沾了点尝了尝，眼睛瞬间亮了：“甜的！比溪边的水还甜！没有泥沙味，滤水器太管用了！”
两人的动静很快吵醒了族人，大家披着兽皮，举着火把，三三两两地往空地聚。绿芜还端着个陶锅，锅里是刚热好的姜枣茶，见人就递一碗：“快喝点热的，别淋了雨感冒！咱们的蓄水池真成了，以后再也不用雨天跑溪边了！”
小芽揉着眼睛，被阿婆抱在怀里，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可一看见池里的水，立刻清醒了，伸着小手喊：“阿婆，你看！池里有水了！我的雏菊种子会不会发芽呀？”阿婆赶紧用兽皮把她裹紧，指着矮台旁的小石子圈：“会的，雨水浇过，种子就会醒过来，很快就发芽了。”
族人们围着蓄水池，看着雨水一点点往池里涨，火把的光映在水面上，晃出无数跳动的光点，像撒了一池子的碎星。墨渊把云舒放下来，帮她把兽皮袄的扣子系好，又从怀里掏出那块“聚”字青石板，借着火光，轻轻放在池边的桦木旁，青石板上的红浆果汁，在雨雾里依旧鲜亮，和水面的光点相映，格外好看。
“咱们的蓄水池，今天正式启用了。”墨渊的声音裹着雨声，却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落在族人们心里，“这不是我和云舒两个人的功劳，是阿山挖的每一寸泥土，是阿石挑的每一块石头，是绿芜编的每一个滤水器，是大家一起熬的每一个夜晚。以后，这池里的水，会陪着咱们种庄稼、洗草药，陪着小芽的雏菊开花，陪着部落的日子越来越好。”
“好！”族人们齐声应着，声音盖过了雨声，在雾林里回荡。阿山举起手里的火把，高声喊：“以后咱们就靠这池子里的水，春种秋收，再也不用愁！咱们部落，一定会越来越旺！”
“对！越来越旺！”大家跟着喊，雨水打在脸上，却没人擦，眼里的笑意和激动，比火把的光还耀眼。
云舒靠在墨渊身边，看着眼前的景象——族人们的笑脸、跳动的火光、池里渐渐上涨的清水，还有矮台旁小芽种下的种子，心里满是踏实。她伸手握住墨渊的手，指尖相扣，雨水打湿了两人的衣袖，却一点都不觉得凉，反而暖得发烫。
墨渊低头看她，眼里满是温柔，轻声说：“你看，咱们的念想，真的实现了。”
云舒点头，抬头看向天空，雨还在下，却不再是之前让人愁的雨，而是带着希望的雨，是给部落送甜的雨。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在雾林里遇见墨渊，想起和族人们一起种种子，想起大家围着蓝图商量的模样，那些细碎的日子，像一颗颗小石子，慢慢堆成了眼前的幸福。
天快亮的时候，雨渐渐小了，池里的水已经涨了大半，清亮得能照见人的影子。阿山带着几个族人，拿着木铲，小心翼翼地把取水口旁的泥土理了理，防止雨水积在旁边；阿石则蹲在清淤口旁，检查木塞有没有漏水，见木塞外面的泥土依旧紧实，才放心地直起身；绿芜带着雌性们，把湿了的茅草搬到仓库里，又给族人们煮了热粥，粥里加了野枣和莲子，甜乎乎的，暖了每个人的胃。
小芽睡醒了，拉着阿婆的手，跑到矮台旁，蹲在小石子圈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泥土，嘴里念叨：“发芽呀，快发芽呀，我给你浇水，给你晒太阳。”阿婆笑着帮她拂去脸上的雨珠，轻声说：“别急，种子要慢慢醒，就像咱们的蓄水池，也是一点点建好的。”
云舒和墨渊并肩坐在池边的石凳上，手里各端着一碗热粥。墨渊把自己碗里的莲子都挑到云舒碗里，轻声说：“多吃点，补补身子，这几天你也累坏了。”云舒也把粥里的野枣往他碗里拨，眼里满是关切：“你也吃，你比我还累，每天都盯着工地，没好好歇过。”
两人互相叮嘱着，族人们在旁边看着，都忍不住笑。绿芜端着粥走过来，打趣道：“你们俩就别互相心疼了，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有的是时间好好歇。咱们呀，今天得好好庆祝庆祝，中午我炖野猪肉，再蒸点野枣糕，让大家好好吃一顿！”
“好嘞！”族人们齐声应着，气氛格外热闹。阿山已经开始琢磨着明天去溪边，给种下的种子浇点蓄水池的水，嘴里念叨着：“用这水浇地，种子肯定长得快，秋天准能丰收！”阿石则想着，等天晴了，再给棚顶的茅草加固一下，免得以后刮大风把茅草吹掉。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雨彻底停了，雾林里的晨雾还没散，像一层薄纱裹着青翠的树木，树叶上挂着的雨珠，被阳光一照，像撒了一把碎钻。蓄水池里的水满了，水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映着蓝天、白云，还有棚顶的桦木支架，格外好看。矮台旁的小石子圈里，泥土被雨水浇得湿润，隐隐能看见一点嫩绿的芽尖——小芽的雏菊种子，真的发芽了！
“发芽了！发芽了！”小芽蹲在旁边，激动地喊，小手轻轻碰了碰芽尖，生怕碰坏了它。族人们都凑过来，看着那一点嫩绿，眼里满是欢喜。阿婆笑着说：“这芽儿跟咱们部落一样，有了水，就有了劲儿，以后肯定能长得好好的。”
墨渊伸手摸了摸云舒的头，轻声说：“你看，水有了，芽也发了，咱们的日子，就像这芽儿一样，会慢慢往上长，越来越旺。”
云舒点头，望着眼前的蓄水池，望着族人们的笑脸，望着那一点嫩绿的芽尖，心里满是期待。她知道，这第一滴落在池心的雨，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以后，会有更多的雨水装满池子，会有更多的种子发芽，会有更多的幸福，在这片土地上，慢慢生长。
风从雾林里吹过来，带着雨后的草木香，带着池里清水的甜意，吹过桦木上的“聚”字，吹过矮台旁的嫩芽，也吹过云舒和墨渊交握的手。阳光正好，微风不燥，雨落部落的日子，正朝着最甜的方向，慢慢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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