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的焦糊味越来越重，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男人细瘦的胳膊上外翻着，丧尸的污血混着他自己的血，在皮肤褶皱里积成暗红的小水洼。他晃了晃，像棵被蛀空的枯树，突然抓住拿消防斧男人的手腕——那只手的指甲缝里还嵌着丧尸的碎肉，此刻却抖得厉害。
“哥……你看。”他把胳膊凑过去，声音轻得像缕烟，伤口边缘的皮肤已经开始泛灰，“咬到了……我会变成丧尸的……”
拿消防斧的男人喉咙里发出呜咽声，视线紧盯在那片迅速蔓延的灰败上，突然一把攥住对方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胡说！就是擦破点皮！老子带你回去！”
“回不去了……”被咬伤的男人笑了，笑声里全是碎玻璃似的碴子，他另一只手死死攥着麻袋的一角，那里露出半袋饼干。
“楼里……小花和娃还等着……我这身板……扛不住变异了……”他突然用力推开对方，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撞在小区发烫的铁卷帘门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阳光把他的影子缩成一团，肋骨在汗湿的皮肤上投下蛛网似的阴影。
“分……分………分给………他们娘俩……”他重复着，声音越来越低，眼睛却亮得吓人，像濒死的野兽盯着猎物。
“一定要……活着……让她们……活着………活下去…………”
话没说完，他突然抓起地上那把沾血的消防斧，反手劈向自己的脖颈。动作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斧刃切开皮肉的声音在燥热里格外清晰。
拿消防斧的男人扑过去时，只接住了他软倒的身体，滚烫的血溅在他脸上，和汗水混在一起滑进嘴里，又咸又腥。
“操………你妈的末世！”他抱着逐渐变冷的身体，第一次没忍住，声音里滚出哭腔，却死死咬着牙没让眼泪掉下来。
远处丧尸的嘶吼越来越近，他抹了把脸，把那半袋饼干塞进自己的麻袋，又把对方怀里的物资全倒进去，扛起两个麻袋转身就走。
后背在麻袋的重压下硌得生疼，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可他不敢停，那双眼亮得吓人的眼睛，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脑子里。
走在楼梯像在爬一座烧红的山。每级台阶都烫得灼脚，楼道里的腐臭味混着热浪扑面而来，拿消防斧的男人和那个抱饼干的男人互相搀扶着，麻袋在肩上晃得像两座坟。
爬到七楼时，两人腿肚子都在转筋，扶着墙大口喘气，肺里像塞了团火。
“爸……爸爸………我爸爸呢？”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顶楼平台传来。男人抬头，看见个瘦得像根豆芽菜的小男孩扒着平台门，光着的胳膊晒得黝黑，肋骨在单薄的胸膛上隐隐约约。
拿消防斧的男人喉咙发紧，刚要开口，平台里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尖叫，混着粗野的笑骂。
两人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推开平台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手里的麻袋“咚”地掉在地上，滚烫的水泥地烫得脚心发疼，却浑然不觉。
顶楼平台被隔出一间简易棚屋，棚顶的布早被晒得发黄，破了好几个洞。因为顶楼平台是这栋楼里面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他们只能全住在这里。
二十来个人挤在里面，男女老少都有，全是光溜溜的——老人的皮肤松垮地挂在骨头上，女人的胸前干瘪下垂，小孩瘦得像只脱了毛的猫。所有人都缩在角落，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
棚屋中央，五个赤裸裸的男人正围着几个女人。其中一个女人头发枯黄，肚子微微隆起，被按在地上拼命挣扎，嘴里发出含混的呜咽。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按着她的肩膀，另一个正扯着她的头发狂笑，露出一口黄牙：“妈的，怀了崽儿更带劲啊……”
“放开我媳妇！”拿消防斧的男人眼睛瞬间红了，抄起地上的消防斧就冲过去。
那五个男人转过头，脸上满是戏谑。带头的那个站起身，他肚子上的赘肉一颤一颤的，比这平台上所有人加起来都胖，显然没饿着。
“哟，抢食的回来了？”他拍了拍手，指甲缝里全是黑泥，“还以为你们被丧尸啃了呢，正好，省得老子动手。”
拿饼干的男人浑身发抖，指着缩在角落的一个老人和小孩：“你们……你们答应过的！我们去抢物资，你们保他们安全！”
“安全啊。”带头的男人笑了，踢了脚旁边一个瑟瑟发抖的老太太，“这不都活着呢？倒是你们，磨磨蹭蹭这么久，老子的兄弟们都快饿坏了。”
他的目光扫过掉在地上的麻袋，眼睛亮了起来，“呵，收获不错啊。”
小男孩扑到拿消防斧的男人身边，拉着他的腿：“叔叔，我爸呢？我妈……我妈刚才被他们……爸爸了………我要爸爸帮妈妈报仇………”小孩的声音越来越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
拿消防斧的男人看着地上那摊暗红色的血迹——刚才女人被按倒的地方，血正从她腿间慢慢渗出来，在滚烫的地上晕开一小片。
他突然想起被咬死的兄弟临死前的眼神，想起那半袋要分给“小花和娃”的饼干，想起自己那被按在地上的媳妇……
“啊——！”他发出一声野兽似的嘶吼，举着消防斧就朝带头的男人砍过去。
那男人早有防备，侧身躲过，斧刃砍在水泥地上，火星四溅。
“找死！”他一脚踹在拿消防斧的男人肚子上，那男人本就虚浮，顿时像个破麻袋似的滚出去老远，撞在棚屋的支柱上，呕出一口酸水。
拿饼干的男人见状，抓起地上一根生锈的钢管就冲上去，却被另一个男人一拳打翻在地，脸撞在麻袋上，沾了一脸饼干碎屑和灰。
“废物。”带头的男人吐了口唾沫，蹲下身打开麻袋，抓起一包饼干就往嘴里塞，嚼得咔嚓响。饼干渣掉在他油腻的肚子上，引来几只苍蝇嗡嗡地盘旋。
“这饼干都受潮了，一股子霉味……”他皱了皱眉，随手扔在地上，又拿起一根火腿肠，剥开包装就咬，“妈的，还没过期，算你们有点用。”
角落里，那个怀孕的女人突然停止了挣扎，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拿消防斧的男人，嘴角慢慢渗出一丝血。
拿消防斧的男人看着她，又看看地上那摊越来越大的血迹，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挣扎着爬起来，捡起消防斧，骨头摩擦的声音在闷热的空气里格外刺耳。
远处，丧尸的嘶吼声越来越近，好像就在楼下徘徊。平台上的苍蝇越来越多，嗡嗡的声音几乎要盖过人的哭喊。阳光透过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个个光斑，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人睁不开眼。
“拼了……”他喃喃自语，拖着消防斧，一步一步朝那五个男人走去。每一步落下，都在滚烫的水泥地上留下一个带血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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