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静默，没有人对顾芙说的话能提出反驳。
高灿深吸口气，整个背瘫在龙椅上，他的表情有点烦躁：“先这样，明日再议。”
萧旭勃然大怒：“陛下，此事不能拖！您何时这般优柔寡断？”
“散朝！”高灿也怒了：“萧将军，朕说再议！”
萧旭脸色阴沉，率先转身出殿。
高灿也甩袖离朝，众臣纷纷走出朝堂，此时太阳隐匿在云层之后，却闷的一点风都没有。
顾芙看到这样的天气，虽然烦躁，但她却大大吐了一口闷气。
应该要下雨了，至少旱象可以缓解。
顾芙站在午门外等韩战，好半晌林战才出来，他找到顾芙便问：“老三为什么不出兵？大哥都准备好了，你也说的够清楚了。”
顾芙以手势让他先噤声，拉了拉林战，两人离开午门。
周翊从后面走出来，看到前面两人一高一矮，一威武一纤柔，顾芙扬起秀颈说悄悄话，林战为侧肩低下头专注聆听，两人相偕而去，玄黑身影与绯色官袍，竟意外的和谐。
周翊叹了口气，转身往翰林院走。
前面的顾芙道：“三哥是因为现在出兵太快了，你没瞧老师也没吭声？”顾芙撇撇嘴：“正常情况下，今天应该是他来启奏，可是他没说，就是他也不赞成现在打。”
“为什么？”林战不懂这些朝堂弯弯绕绕。
顾芙见他眉头深锁，一脸不解又愤愤不平，突然笑了起来，她不打算瞒他：“因为打完这场仗，格局就会产生变化。”
林战更茫然了。
顾芙牵着他的手，她也很犹豫是不是要向他解释清楚？她怕林战从此认为高灿心机深沉，可如今事情已经搬到台面上，她也不得不说。
两人走出午门，上了马车：“你和萧大哥带兵出去，打了胜仗，下一步，朝廷就一定会有声音，说要与鞑靼谈判。”
“这不是正好？”
顾芙看着韩战，眨眨眼：“谈判，就必然会提条件，你觉得大臣们会提什么条件？不管真心或假意，其中一点势必是迎回平康帝。”
林战：……
“懂了？”顾芙一脸无奈：“前太子只要一回来，咱三哥就当不了皇帝了，好不容易稳下来的朝廷，又要重新洗牌。”
林战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窝火：“你们汉人实在是……”林战简直无话可说。
顾芙笑着推他一把：“我可是跟你求过婚、你也答应娶我的啊！不，我家是要入赘的，你是要嫁给本大人的，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由不得你反悔！汉人也有我这么迷人的，不是吗？”
见她这模样，林战心情瞬间没那么糟了；又想到她方才在朝堂上的光华艳艳，声音放柔：“你本来就很迷人，以前在京城上朝，也是如今天这般厉害？”
顾芙瞟了他一眼：“我今天很厉害？”
林战点头，凑过去亲了她一下：“很厉害，也很……漂亮。”
“真的？”顾芙小心脏狂跳了一下。
“真的，整个人都在发光。”林战眸光幽深：“我看得都……”
顾芙：……
她骤然脸红，又想到什么，搥了他胸膛：“对了，你以后不能、不能……”
“不能什么？”
顾芙脸红得像煮熟的虾，红得能滴出血来，像浸了酒的樱桃，声音细若蚊蚋，扭捏着说：“不能、不能就这么不擦干净便上朝啊……那实在太不像话了……”她愈说愈说不下去，舌尖打颤，后半句堵在喉咙里，好半天才憋出来：“你、你那么多，我……”
林战这才恍然听懂她的窘迫，墨眸骤然一亮，眸底飞快掠过一丝暗哑的笑意，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下，声音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磁性：“……很多吗？”
顾芙气死：“你自己的你不知道？”她头顶冒着红烟，气笑：“你都不知道我冲回政事堂的时候，裙底下的中裤都黏在腿上难受得紧，要回房还碰到那杨允，他可能看出我清晨胡闹过，说话阴阳怪气的，讨厌死了。”
顾战笑容骤降，他很清楚每次和顾芙燕好后，她的表情有多明媚迷人，居然给那厮看了去。
顾芙周身空气陡然一降，忙说：“怎么了？”
“我去杀了他。”
“不行。”顾芙叹了口气，也是一脸遗憾：“虽然他真的很讨厌，但没关系，老师很疼我的，都暗戳戳为我说话，我不怕他。”
林战一脸严肃：“如果不高兴，我们就不干了，让老三给你换个官职。”
“知道了。”顾芙心里温暖：“我有你，底气可足了。”
她睨了林战一眼：“除了你，没人敢欺负我。”
“嗯，我欺负你，只在榻上欺负你。”说完林战就低头吻了下来。
顾芙被吻得七荤八素，眼见马车里又要失火，林芙忙推开他：“不、不能再亲下去了，等会儿我嘴肿了，又要被笑话。”
“下午去接你，带你去逛逛？”
顾芙靠在林战怀里：“林战，我想家了，想我们的山庄，想小舅舅，我都还没和小舅娘说到话！我也想范大娘的腌萝卜，想咱们后院种的西瓜，想圆珠和润玉，想我们的秘密基地……”
“我去和你先生说，带你回家住几天。”
“那发兵怎么办？”
“听你那样说，你觉得老三会发兵吗？”
顾芙笑起来：“那行，我今天先问问老师的意思。”
马车到达政事堂，顾芙和林战进去找公孙卓，却发现公孙卓不在办公厅，居然在后院和萧旭喝茶。
“大哥？”
林战顾芙见到萧旭都很讶异，萧旭看到两人只是点点头。
公孙卓坐在一旁摇椅上，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顾芙知道萧旭是来找老师寻求支持的。
果然：“太快了。”公孙卓苍老的声音响起：“萧将军，太快了。”
“可蒙拓的野心比我们更快更膨胀！”萧旭蹙眉：“此刻是最好的时机。”
公孙卓转头看向顾芙：“丫头，萧将军来求助，你，能说服陛下出兵吗？”
顾芙一愣，一时间所有人都盯着她。
顾芙咬唇，要怎么说服？这里头牵涉的问题很多，除了外在条件要跟上，最重要的是突破高承安心里最敏感的那一块。
萧旭没有等顾芙回答，直接说：“不行也无妨，我今日就出城，明日与狼威将军兵分两路，依原计划出兵，夜袭东河县！”
“万万不可！”公孙卓惊道：“新帝刚登基，你怎么可以擅自出兵，这样置新帝于何地？”
萧旭又不吭声了。公孙卓想了又想：“罢了罢了，老夫亲自去一趟吧。”
“老师，我去吧！”顾芙硬着头皮主动请缨。
“你有把握。”公孙卓苍老的眼底浅露赞赏之色。
顾芙没把握，可她知道，自己是最适合的人选；而且无论是公孙卓去还是自己去，意思都是一样。
萧旭立刻站起来：“那我和二弟去准备。”
“这么快？”顾芙一愣，方才林战还说要带她回山庄小住。
见萧旭搭着林战的肩要走，顾芙忙道：“等等，先带我去军营一趟。”
当天晚上，皇帝的勤政殿点着灯火，高灿看着奏本，龙案上放着兵符，可他的眼神放空，思绪飘得极远。
此时张公公来禀，说顾芙求见。
以前高灿听顾芙来，都会高兴地起身迎接，可今日他剑眉一凝：“告诉她，朕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朕还没想好，让她明天再来。”
张公公却道：“顾大人说，若陛下不见她，她便在外头等候，等到陛下见她为止。”
高灿头疼起来，气道：“宣宣宣，让她进来！”
张公公嘴角带着笑，躬身出去，片刻后顾芙就进来了；高灿一看到她，却是一愣。
顾芙一身戎装，皮甲加身，长发束在脑后成一个马尾，簪着一只墨玉。她进殿时，解下佩剑交给侍卫。
高灿起身，走到她面前：“芙儿，你这是……”
张公公手一挥，让所有人都退下，自己也退出了门口。
顾芙英姿勃勃，眸光精湛：“我来求你一件事，三哥，让我去替枉死的七公主，还有横死的中原百姓报仇。”
高灿深吸一口气，打量顾芙。
顾芙不畏他的打量，见他没有出声，又喊了一句：“五殿下，高承安！”
高灿眼眶一热，转过身：“别逼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高灿疲惫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失笑：“芙儿，你是不是瞧不起这样的三哥？”
顾芙摇头，上前一步：“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三哥，大哥和林战已经准备好，你难道就不想打回去，抢回属于你的江山？”
高灿转身看她，眼睛里满是血丝：“是我的江山吗？”他死死盯着顾芙，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双手钳住她的肩膀：“芙儿，不管发生什么？你……还有大哥二哥，都会站在我身边吗？”
顾芙眼眶也有点湿热，用力点头：“我以前会，现在会，以后也会。”
高灿没有预计到她会这么说，有点愣住。
顾芙道：“有些话我们不好明说，可是高承安，我的三哥，你想想，我顾芙本来没这么想当官的，若不是因为你，当初我会进京考试吗？你说，我会不会站在你这边？”
高灿动容，他知道顾芙说的是真的，而她挺他，林战就会挺他，至于萧旭，也是有机会的。
他叹了口气，拿起桌上兵符：“拿去吧！我等你们的捷报。”
顾芙如释重负，收下兵符，转身奔出皇宫，快马加鞭直冲兵部。她知道高灿会给的，他始终还是一个有热血心怀家国的国君；这样的高承安值得她追随，值得她给他打一场胜仗。
“蒋伯昭，快，给我监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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