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后，日子平淡闲适，眨眼间便到了正月十五。
此日清晨，天边霞光四射，云彩游荡在伫立山间的圆日周边，昨夜下的积雪薄薄一层挂在台阶旁栽的树木枝叶上。
台阶上行走的人声音不大，却还是把那枝叶上的雪震落了下来。
人们总喜欢苦中作乐，用坦然面对自己心里的失落。
有人自嘲道：“周兄，我此番看来是无缘内门了...不过没关系，说不定内门的饭菜我还未必能习惯呢。”
不过说到饭菜...那人面色还是铁青了一瞬。
大多数人都神色泰然，似乎上山只是一种乐趣，同门间互相打闹嬉笑着。
只是人群中，唯有一道绿色身影面色凝重。
红衣少女侧目，停下了脚步，一把将绿衣少女的手捞进自己手里。
“可是天冷？”
瑾玉抬眸，撞进了一双干净如冬泉的眼眸中。
今天确实天冷，一说话就会吐出一圈白雾。
她回握住她的手，“有一点。”
“那就握紧了。”
台阶高耸，抬头见不到尽头。
红衣少女转身接着向上走去，瑾玉感受着那紧握的掌心温度。
少女熟悉的眉眼消失在她眼中，留给她的，只有那左耳上微晃的海棠耳坠，映出细碎的淡蓝色光芒。
姐姐的手不大，却常年带着伤疤。
手总是冷冰冰的，永远都热不起来似的。
可她却很喜欢，很喜欢这么一双生着薄茧的手。
她记得这双手的每一条纹路，因为她常握着它。
她握着它，在许多个清晨或是傍晚。
在每一次练剑时、在每一次荡秋千时、在...两年前从皇宫逃出来时。
两年前，这双手带着她从山脚走过三千阶台阶来到苍山宗；
如今，这双手逆着光，重新抓着她带她从外门奔赴内门...
两千阶台阶早已不是难事，难的是未来，难的是无法回到过去的无忧无虑。
这道身影，也与两年前重合了，只是高挑了许多，坚毅了许多，衣衫没有两年前那般破烂，黑发也更加乌亮。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或许是吧。
瑾玉垂下眸，紧紧跟着那道红色的身影。
光倾洒在睫毛上被晕成一圈圈的碎片，模糊了双眼。
她感受着手心的温度，并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忏悔。
她即将要面对的，是她作为女配的第一个剧情任务——揭发女主的半妖身份。
让女主受那苦刑以示清白。
足足一百二十道魂鞭，每一鞭都带着足以皮开肉绽的威力。
通过魂鞭打出魂魄，来证明种族。
是男主注意到女主并把她收入门下的重要剧情前置。
瑾玉没办法拒绝不做这个剧情。
唯一揪心的一点就是...
姐姐...或许我要让你失望了...
这样想着，她不禁咬牙，手心的力度不自觉加重了许多，这也使得红衣少女再度回头。
“小玉儿？可是身体不舒服？”
瑾玉望着这一张清冷容颜，在看到其中透露出的担忧时，心里的不安被无限放大。
她咬着唇，试探的问道：“阿姊...倘若，我做了一件错事伤害了你，你会很难过吗？”
宁瑾颜回过身，向前一步抱住了她。
她们相隔一道台阶，瑾玉落到了她的怀里，她的玉指陷入她的发间，轻轻揉着。
“会难过，可我的小玉儿倘若忧心了，会比它更让我难过千分。”
她低下头靠在她的额上，“不要难过好吗，尽管是因为我。”
有那么一瞬，瑾玉直觉眼前的少女似乎早已知道了什么，只是百合花香太浓郁，她没有深想下去。
而宁瑾颜的眼底却翻涌着，露出一分复杂的神色。
她今早就注意到了那一双蹙起的眉头，或许要和上辈子那样到阴曹地府走一趟了...
可她畏惧吗？
不畏惧，她曾反反复复在地府徘徊，早就不怕这些了。
她只怕她唯一的光离她远去，哪怕是那炙热的太阳实际上是遥远的、微弱的星辰，不为她一人释放光彩的星辰...
她也不想放手。
一点点背叛、一点点痛，算的了什么？
她不知道未来等她的魂鞭是否会和记忆中那样足足一百二十道；
她唯一知道的一点是——她这辈子，永远都无法离开这束光。
————
内门中央乌泱泱载满了人，人头攒动。
清晨的薄雾随着辰阳的升起而消散许多。
宗门大殿前，不容窥视处，端坐着几位宗门的核心人物，宗主，四峰峰主以及各位长老。
播报成绩的弟子声如洪钟，浑厚响亮：“外门大比前十将获得入内门的机会。
接下来，我会逐一播报前十弟子姓名，请喊到名字的弟子一一上青石台阶来。”
瑾玉内心愈发焦躁起来，而就在她落下手的时候，身边的少女又主动拉住了她。
“阿姊...”
“不怕，”她顿了顿，“有我在。”
瑾玉：qwq，别这样老姐，你这样显得我很该死啊...
“第一关，宁瑾颜；第二关，宁瑾玉...综合分数排名...”
此话刚落，不只是聚集的弟子们窃窃私语起来，就连高处的长老们都不禁伸长了脖子，尤其是爱颜如命的兰雾长老。
“就是这两个小娃娃立了大功啊，在哪呢还不站出来露露面？”
坐在正位上的女子淡淡点头，精准的捕捉到了人群中一红一绿的身影，眼里涌过不明的情绪。
独孤锦，也就是苍山宗宗主扫了一眼身旁的空位，问道：“江家两个兄弟这次也不参席？”
“回禀宗主，两位仙君都收了帖子的。”
独孤锦勾唇笑着，再次扫过那两道身影，有趣，有趣极了。
底下播报声未停。
“本次大比第一，”那弟子就像是故意似的，顿了顿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然后才悠悠道来：“宁瑾颜和宁瑾玉并列第一！”
此话刚落，接着就发出浪潮般的喝彩声，众人自动为两位少女让出道来。
“宁家双姝当厉害！”
“一个剑道第一，一个悟性第一，真乃奇人也！”
“早知道这俩姐妹参赛，我就不报名了，苍山宗还我两百灵石报名费！”
“降维打击啊...修行两年就金丹了吗...”
底下的讨论声让瑾玉羞红了脸。
她不太习惯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便低着脑袋跟在宁瑾颜身后，步子紊乱，险些同手同脚。
“这不是那天那个小乞丐吗？我还给施舍了半块冷馒头呢。”
瑾玉听到这话更加燥了，原来是大哥你送出的半块馒头啊...
我真是谢谢你了...
“别怕。”
身前的少女朝她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
她一晃眼，少女眸中含笑，让她的窘迫无处遁逃，只得从喉咙里挤出来一个短短的“嗯。”
“第三，陆祈年；第四，傅舟沉；第五，周...”
十名长相迥异的人儿立于青石台阶上接受四面八方的目光。
而就在此时，瑾玉的脑海里响起了系统的播报音：“完成任务：《顺利进入内门》，奖励：两只比翼镜，一盒易容粉已发放。”
“亲亲要积极完成任务哦，现已派发任务：《殊途同归》，任务对象：宁瑾颜，任务奖励：灭心莲。
灭心莲，花落而茎不毁，无色无味，服用后无论任何修为都会在半个时辰内暴毙而亡。
请亲亲在半个时辰内完成任务哦~否则系统这边会予以惩罚呢~”
瑾玉已经在风里凌乱了，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
这死系统一天天净说些要人去死的话。
她的心情如今就和体测上八百的跑道似的，七上八下的心在得知时间提前时彻底死了。
高台之上，众人目光如炬。
尤其是武痴鸣屿长老以及花痴兰雾长老。
兰雾长老激动的手背贴脸，面部爬上兴奋的红云，“这个长得乖，这个也长得蛮乖，这一届弟子都不赖嘛！”
“你少觊觎他们！这些未来都是老夫的爱徒！”鸣屿长老暗戳戳瞪着女人，却被女人一个白眼堵了回去。
“我长得好看，女娃娃们不瞎的都会来我门下~”
“你！老夫不与你一般见识。”
卢长老见此有些汗颜，这两人每次外门大比都会吵一架，可能是生性不合吧...
他望向那两个还空着的座位，唔...这次恐怕这俩老顽童谁都不能顺心...
他重新抬起头，措不及防和主位上的女人对上了眼睛。
那是一双豹似的眼睛，丝毫不藏其贪婪与野心。
看来她想的和他一样，两人互相颔首而后错开眼去。
宁家双姝...会和五百年前的谢家有什么不同呢？
独孤锦抬手，示意拜师大典正式开始。
至于迟到的...她可不管他们。
底下的人接收到信号，“宣宁瑾颜...”
拜师大典开始了，这意味着宗门各位长老的视线都集结于此。
无形的威压自上而下铺散开，吵闹声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长老们也都不再收敛声音，用上了灵力扩音。
“别和我抢，我先问！”
兰雾长老忘记闭麦，这声清清楚楚的传遍了宗门上下。
她脚趾扣地，最终放弃了第一问话权。
鸣屿长老露出一副满面春风（小人得志）的模样，经典清了清嗓子，语气威严庄重，“是何灵根，如今何修为？”
宁瑾颜上前一步，“弟子宁瑾颜，冰灵根，金丹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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