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二月,天渐渐长了,仙客轩前院的桃树虽还秃着,上头的紫芽却越来越大。
一年之计在于春,明日就是春耕大典。
魏晔要带着文武百官和后宫嫔妃去京郊皇田抚犁亲耕,以示重农桑之意。
殿中省早早就备下了春耕要穿的衣裳,总不好穿着绫罗绸缎去吧?那到底是去春耕还是去春游?殿中省备的是粗布衣裳,但贵人们身娇肉嫩,衣裳的内里领口都拿柔软的素锦滚了边,多舒服是别想了,总归不会太难受。
崔琇倒是兴致勃勃,史书里记载的场景她能身临其境地体验一把,还能出了这四方的宫墙透透气。
“主子,您看这领口要不要再滚一层边?”红钏捧着粗布衣裳直皱眉,这也太糙了,自家主子怎么穿的住。
崔琇摇了摇头:“不必了,大家都是一样的,明日还有命妇在,没必要在这上头落人口实。
她顿了顿又道:“你明日机灵些,找机会递消息给母亲,告诉她群耕后在歇憩的院子里等我。”
次日天刚蒙蒙亮,崔琇就起了身,换上了那套粗布衣裳,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她摸了摸脖子,瞧见红钏手里的金累丝蝴蝶簪直摆手:“我穿着粗布衣裳呢,戴这个不合适,明日是劝课农桑的场合,太华丽也失了皇上想要亲民的意思。再说人多眼杂的,簪子太大容易掉,要是被人捡了去,又是一件麻烦事。”
崔琇连耳珰都没戴,只叫青玉用一条浅蓝色的绸带替她束紧了头发,又簪了几支不起眼的茉莉花小簪,确保头发牢牢地盘好了。春耕大典的时候她是要下地播种的,要是发丝散乱,那也是极为不体面的。
收拾齐整,崔琇仔细检查了一遍,摸了摸脖子。
“哎哟,主子快别摸了,都红了。”
几人慌忙找来药膏替崔琇擦了一遍,冰冰凉凉的,倒是舒服了不少。崔琇对着镜子看了看,让她们在上头轻敷了一层珍珠粉遮住了红痕。
“把药膏和珍珠粉带上。”崔琇瞧了一眼天色,“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她今日带了青玉和孙瑞出门,红钏被她留了下来,家里总要有人守着,别一个不查多出什么东西来。
凤仪宫外,除了余修仪,各宫嫔妃已陆续到齐。冯兰芷跟崔琇是一同到的,崔琇打量了一下她的妆扮,暗自点了点头,冯兰芷也是个有分寸的。
冯兰芷瞧见她,冲她笑了一下,又急忙收了神色找地方站好。
其余人的妆扮也多素净,唯有顺才人,梳着高髻插着步摇,但好歹没敢戴那对东珠耳环。
德妃看了她一眼,气得脸一抽,蠢货!
等到皇后出来,瞧见皇后也是一身素净,顺才人再蠢此时也知道她的妆扮不对了,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匆忙将头上的步摇和耳环都摘了。
小新伸手去接,顺才人借着衣袖的掩盖狠狠拧了小新的胳膊,蠢货,连这个都想不到!
皇后淡淡道:“今日春耕大典,诸位妹妹需谨记劝课农桑之本意,莫要失了皇家体面。”
说罢她带头上了轿辇,其余人依次跟上。
轮到崔琇时,她回头冲着顺才人笑了笑。顺才人一怔,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扭曲了一瞬,只觉得周围人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讥讽。
抢得了一时又能如何呢?这样的日子里她还不是只能乖乖等在后头,到底是皇上派给顺才人的嬷嬷教导有方呢!
皇后领着众嫔妃在宫门口与率领大臣祭先农结束的皇帝汇合,向着京郊皇田行进。
皇田那儿老早就叫人围了起来,金鳞长枪的禁卫严阵以待,除了几个千挑万选出来的老农和孩童,寻常人根本进不来。既是亲民,那也是许人看的,远远的有百姓看热闹。
崔琇面色有些古怪,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里的猴。她理了一下裙摆,不急不缓地跟着。文武百官按品级分立两侧,中间留出一条主路直通主田。
魏晔在主田边站定,崔琇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立在一旁的宫人手里捧着一个藤条编制的小篮,里头装了豆子。
礼部尚书高赞一声:“皇帝亲耕!”
乐坊的人赶紧奏乐。
魏晔上前站定,顺天府尹捧着犁的扶手,户部尚书也就是崔琇他爹捧着鞭子,两人在魏晔身前单膝跪下,双手高举奉上。魏晔左手扶犁,右手执鞭凌空一挥,宗室亲王牵着角上绑了绸缎的牛就往前走。
耕地的黄牛也是有讲究的,必须要温顺老练。不会犁地的不行,顶好是不用人使劲自己就知道往前走的,耍脾气尥蹶子的不行,最要紧的就是听话,小的不行,没有经验犁出来的地不好看,老的也不行,精力跟不上。
牵牛的这个活儿,也得是宗室里德高望重的亲王,每年为了这个名额,王爷们私底下没少拉票。
魏晔在地里犁了个三推三返,接下来就轮到宗亲和大臣,王爷们五推五返,臣子们九推九返。
等魏晔和大臣们犁完地,礼官高唱播种礼起,崔琇就接过宫人手里的小篮下了地。嫔妃和命妇们找到各自男人犁的地开始播种,撒的时候要注意,不能踩了皇帝犁出来的垄沟。
不知道别人什么感受,反正崔琇撒的很欢乐,前世她只能在阳台上用泡沫箱子种点葱,再不然就是去城郊租一块地体验一下。她很喜欢这种种豆得豆的安宁感。
剩下的田就交给那些精挑细选的老农,魏晔同百官一起登上观耕台,孩童们绕着田埂开始唱《丰年谣》。
为首的百姓还会上台给魏晔奉上新酿的醴酒,魏晔一饮而尽,再赐给今日劳作的农夫们种子和布帛,接着颁布《劝农诏》。
整个春耕大典就在三呼万岁的声音中结束,礼官们悬着的心也落回了肚子里。
能不悬着心么?前朝选了头犟牛,最后愣是十多个禁卫按着把地犁了。
崔琇撒完豆子回来就看见青玉冲她点点头,她奔着休憩的院子就去了,母亲冯氏已经等候多时。
不待冯氏行礼,崔琇就将人按在了椅子上:“这里没有旁人,母亲就不必多礼了。”
冯氏抓着她的手腕坐下:“出了什么事了?”
方才青玉来递消息的时候,她吓了一跳,虽说春耕的时候嫔妃们悄悄跟家人见面是可以的,但最好还是不要,说到底是不合规矩的。
冯氏是知道自己女儿的,向来稳重,若不要紧的事情她根本不会叫青玉来传话。
崔琇看了一眼孙瑞,孙瑞点头出去带上了门。
“母亲可知道京中妇人间流传了一则助孕良方?”
冯氏点头:“听说了,初二的时候瑶娘回家提了这件事,她成婚一年多却迟迟没有动静,心里不免着急,就想着私下打听这个方子……”
冯氏一顿,身子前倾抓紧了崔琇的手:“你莫不是动了这个心思?快快打消了!子嗣缘分都是天定,胡乱吃药一个不小心还会伤了身子,若真是有效,早就被后宅妇人们供起来了。”
崔琇拍了拍她的手:“母亲安心,我并没有这个打算。”
冯氏才松了一口气,听完崔琇后面的话一口气又提了起来:“你姨母当真如此糊涂?!”
崔琇无奈地点头道:“兰芷亲自拿到我面前的,还能冤了姨母不成?您是知道青玉的,那方子她也看过,不太妥当。”
冯氏看了一眼青玉,拍了桌子:“糊涂!我明日就上门去骂你姨母,竟出些昏招。”
崔琇抚了抚冯氏的背:“母亲莫要动气,好生与姨母说便是。只是母亲,私带药方进宫是个什么罪过?姨母此举是把女儿放在火上烤。”
冯氏又气又悔,她原是好心帮着妹妹带东西给外甥女,她也没拆开细查,谁能想到她这个妹妹如此胆大包天?
崔琇瞥见冯氏懊悔的神色,轻啜了一口茶:“母亲,姨母都是要做祖母的人了,您也该放手了。女儿在宫中如履薄冰,姨母要是再胡来,即便侥幸留下性命,女儿下半生也要在永巷住着了,咱们母女……永无再见之日。”
冯氏骇得脸都白了,走的时候险些叫门槛绊着了,还是孙瑞扶了一把。
崔琇长叹了一口气,青玉上前替她涂药:“主子何必将话说得这样惊心,奴婢瞧着夫人吓坏了。”
“吓坏了才好,母亲见着姨母才能狠得下心。顶好是母亲料理干净吧,否则……我可不管什么姨母姑母。”
涂好药,又休息了一会儿,崔琇领着人往前边去了,路过隔壁院子的时候听见一声喝骂。
“她崔琇瞧不起我也就罢了,你一个宝林也敢冲撞我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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