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青的手被拍开，先是一愣，再看沈灵儿鼓着腮帮跺脚抗议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收回手背在身后，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眼里有些纳闷儿。
“灵儿，你如今的身量，在大唐女子中已算得上高挑挺拔，为何还对此等事耿耿于怀，执念这般重？”
沈灵儿正低头整理着头发，一听这话动作顿住，心跳都漏了一拍。脑海中瞬间闪过两年前，楚天青一边调试着那些她看不懂的现代仪器，一边随口闲聊时说过的话。
“我这一米八五的个子，得找个一米七的姑娘，那才叫黄金身高差，看着最舒服。”
不过，说的人没放心上，听的人却悄悄记在了心里。
那句话像颗种子，悄无声息地落进她心里，日复一日地扎根生长，盘绕成一种隐秘的渴望。
她偷偷比量过，大唐的尺度与他说那个“米”不同，但她依稀知道，自己离那个“一米七”还差着好一段距离。
可这原因，她又怎么说得出口呢？
难道要她说，是因为想站在你身边的时候，能更配得上你口中的“登对”吗？
沈灵儿脸颊发热，赶紧低下头，躲开他探究的目光。
她转过身，假装去整理旁边案几上那些骨盆模型和模拟导管，手指故作忙碌地拨弄着，声音也刻意装出几分不经意的嗔怪。
“要......要你管！”
她语气强装厉害，带着少女特有的娇嗔，想遮住心里的慌乱：“女孩子爱美，想再高一点不行吗？大唐女子不高，我就不能想更高些？这......这叫有志向！”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明显没什么底气。
哟？
脾气见长啊？
都敢顶嘴了！
见沈灵儿这般模样，楚天青也不由得哑然失笑，他不但没挠，反而倍觉欣慰。
这至少意味着，之前那个小心翼翼、总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礼数与生疏的沈灵儿，正在他面前一点点褪去拘谨的外壳。
她会恼，会嗔，会使小性子，会越来越像个......自家人。
他穿越到大唐，举目无亲，周遭一切皆是陌生，也只有沈灵儿跟他最为熟悉。
他是真的，打从心底里，不愿见她总是那般守着“侍女”的本分，将自己放得太低。
他更愿见她如今这般，会笑会闹，会表达喜怒，是一个鲜活自在的沈灵儿，而非一个恪守尊卑的“下人”。
楚天青笑了笑，随即道：“灵儿，身高这个事和遗传有很大关系，你……奶奶有多高？”
话一出口，楚天青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因为在她当初收留沈灵儿的时候就问过他的家人，得知她没有父母，奶奶也在逃难中去世。
果然，沈灵儿整理模型的动作停住了。
一丝难以掩饰的黯然浮上她的眼眸，她沉默了片刻，仿佛在脑海中努力勾勒那个慈祥却又模糊的身影。
“奶奶她......就算挺直腰，也就跟我当时差不多高。”
说完，她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和伤痛。
逃难路上，寒风刺骨，奶奶总是尽力佝偻着身子，想为她多挡去一点风霜。
最后的时刻，奶奶枯瘦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那双浑浊的眼睛却异常明亮，死死盯着她，一遍遍地叮嘱，让她好好活下去。
楚天青看到她眼里迅速涌起的水光，心里也是骂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上前一步，这次动作格外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也放软了：“我们灵儿现在这样就很好，特别好。”
沈灵儿猛地低下头，借整理衣角的动作迅速擦掉眼角的湿意。再抬起头时，她努力想挤出一个“没事”的笑，
但那笑容却显得有点脆弱，像被雨打湿的花。
“我知道的。”
她声音很轻，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楚天青见她强装坚强却更让人心疼的样子，心里一软。
他知道此刻任何沉重的安慰都可能是再次触碰伤口，于是话锋一转，语气刻意带上几分轻松与笃定，试图驱散那抹悲伤的阴霾。
“好了，过去的事不提了。”
他声音温和，带着鼓励，“你要是真想再长高一点，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沈灵儿果然被吸引了，抬起还湿漉漉的眼睛，好奇地望着他，下意识问：“......什么办法？”
楚天青微微一笑，伸出三根手指，说得清晰肯定：“很简单，就是多吃肉、蛋、奶。”
沈灵儿一听，眼睛都睁圆了：“公子，那......那些金贵东西，哪是能随便吃的？”
寻常人家能吃饱和暖已是万幸，肉食唯有年节或许能见些许荤腥，蛋类也非日日可得，至于牛乳羊乳，更是闻所未闻的奢侈之物。寻常富户也不敢说能顿顿保证，公子竟说要她多吃？
楚天青看着她瞪圆了眼睛、一副被吓到的模样，不由得朗声笑了起来。
他故意挺了挺胸膛，做出几分倨傲的模样，眉梢眼角却满是戏谑与宠溺，屈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傻丫头，瞧你这点出息！”
他顿了顿，笑容里多了几分自信与张扬。
“你公子我如今这家底儿，难不成还怕被你这点小胃口给吃穷了？”
他微微弯腰凑近点，压低声音，像在说一个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别说供你一个，就是再来十个八个像你这样的，公子我也养得起！不过嘛，这肥水咱就先不流外人田了。”
沈灵儿被他突然凑近的呼吸弄得脸上一热。
不过想来也是，自从来到楚天青身边餐食似乎确实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精细丰盛了许多，只是她习惯了节俭，从未主动要求，公子便总是用各种理由让她多吃一些。
这个念头让她心里暖暖的，那个想和他更“登对”的小心思，好像也在这份纵容的保证下悄悄生了根，冒出了一点希望的芽。
也许......真的可以偷偷期待一下？期待自己能再长高一点，能离他曾经无意中说过的那个身影，更近一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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